空调开着，室内的气温陡然攀升，尤袤一路吹着风雪的脸在暖灯下湿湿亮亮的，双睫的雪绒早就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挂在长而翘的睫羽上。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一根手指，不敢眨眼，更不敢大口呼吸，周围的气氛太暧昧，太缠绵，这一切都光怪陆离的，似是梦幻。
感到难耐，尤袤想拔腿跑，他承受不住这样旖旎的气息，他根本没经历过这样痴缠的场合，这样令他心跳如擂鼓，头昏脑胀，浑身紧绷，他本能地感到羞耻。
跑是跑不了的，他整个人被压在书桌上，脊背抵在桌面时，布料摩挲间，呼啦哗啦，凌乱的试卷和几根水笔落地。
什么都顾不得，尤袤只能屏息凝神，略微仰起头，视线望进路翎炙热的眼底，那里有一簇旺火。
两秒过后，路翎什么都不说，十分信守承诺，身体重重压过来，阴影也随之落下来。
尤袤的喉间无声滑动，紧张地搅紧手指，指甲扣在掌心，清澈的眼眸里，那道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忙不迭地吞咽口水，他凝视近在咫尺的脸，视线聚焦在路翎红润的薄唇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要亲了要亲了，该怎么办，老子的初吻要没了。
操操操，还真来啊？真亲啊？
恍惚间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尤袤神色仓惶地抬起手，一把堵住自己的嘴。
不给亲！让你亲不得！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一手阻隔，路翎不悦地停下来，静静瞥他一眼，尤袤得瑟地挑眉。
“不给亲？”路翎嗓音微哑，眼底淌过一丝笑意，“欲擒故纵，我懂。”
尤袤：......？
谁欲擒故纵？
路翎急不可耐地扒拉走碍事的手，攥在手里，往桌上按，让它永无翻身之日。
他的身躯重新压过来。
尤袤宁死不屈，紧闭双眼，绷紧嘴唇，麻利地把双唇藏起来，路翎气笑了，凑过去一看，唇珠和唇瓣全都缩里面了，那里是一条深陷的线，他又没亲到。
“你就犟吧，看你能坚持多久。”路翎低声说，温热的手褪去尤袤的厚棉袄，里面是一件单薄的毛衣。
他的手开始慢慢移动，故意使坏似的蹭过尤袤的腰窝，尤袤瞬间炸毛，支支吾吾的，浑身颤栗，嘴唇也松动，露出零星的唇角。
还没露全。
路翎的手继续行动，转瞬绕过尤袤纤瘦的腰肢，往后摸去，手撩起后面的衣服，像条白蛇，灵活地钻进去，点在尾椎骨上，再一按。
尤袤彻底耐不住，猛地睁开眼，张开嘴短暂地哼叫，路翎抽出手，趁机吻过去。
不同于他霸道的行径，他只是蜻蜓点水，就一动不动了，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四片唇瓣贴在一起，只是接触，没有摩擦，没有抿湿，更没有不礼貌地撬开、长驱直入地搅动。
在路翎吻过来时，尤袤紧闭双眼，下一秒，微凉的触感从唇瓣传来，还有清冽的香气。
他不敢动，整个人木在原地，路翎轻轻的呼吸落在他的鼻尖，他感到热气逼人。
许久，那片微凉软软的东西仍旧岿然不动，尤袤的眼睛开辟一条窄窄的缝隙，偷偷看过去。
他乐了。
路翎竟紧张地阖上双眼，一动不动。
把人推开后，尤袤坐在桌子上直喘气，他的双腿在下面晃啊晃，而后扑哧一笑，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路翎拧眉。
“没有感觉，”尤袤摸着自己的嘴唇，回忆起来，认真点评，“你顶着个游刃有余又久经风月的脸，是怎么做出这么青涩的动作的？”
路翎难得的一噎，这都什么跟什么？误会好大，他得澄清清白。
“什么久经风月，我也是第一次跟人接吻。”
尤袤一怔，嘴上还是不饶人：“吻技好差，滚回去练练。”
路翎抿紧唇，低声地嗯了下，歉疚地说：“我会好好学习的。”
兴许是觉得不够明晰，一秒后，他又改口：“我会让你舒服的。”
尤袤：......
他偏过头，双手捂着红彤彤的脸，透过狭窄的指缝望向路翎。
喉结滚了滚，他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那你努力努力。”
这晚路翎要留下来过夜，起初尤袤死活不同意，他觉得奇怪，谁家的情侣刚确定关系就睡在一起？就没有过渡期吗？
偏偏路翎赖着不走，推不走，骂不走，就差抬手揍他一顿。
路翎掀眸悠悠看他，语气自然，一句话堵死：“要什么过渡期，我们没确定关系时就互帮互助了，三次。顺序早就乱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他们走得不是寻常路，没有按着自然的顺序，尤袤点点头，他又挠挠头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二天还要上课，两人洗完澡已经一点了。
路翎从浴室出来，长腿跨在床沿，两指揪住卡皮巴拉玩偶的耳朵，往后一荡，无辜的卡皮巴拉被无情扔在床尾。
“你扔那里干嘛？”尤袤躺在床上，低头觑向床尾可怜兮兮的褐色玩偶，脸上不虞，“我晚上睡觉要抱住它，不然睡不着。”
这卡皮巴拉玩偶体型大，跟个人似的，摸起来软绵，触感极好，尤袤晚上习惯性地抱着睡。
路翎掀开被子钻进去，往尤袤那边靠拢，看到尤袤不悦的神色，手伸过去在头顶揉了揉，悠悠安慰：“你抱着我睡也不是不行，我比它大，比它温暖，比它软绵。它有的我都有，我有的它可没有。”
这真特么像在推销产品。
尤袤乐了，顺着话问，像是在询问商品性能和用途。
“你有什么？”
路翎快速翻个身，人靠过来，呼吸喷薄在头顶，他吐出四个字：“温度，我烫。”
脑中有什么突然炸开，劈里啪啦的，尤袤偏过头，心中暗自苦恼，操啊，这还能睡着吗？
半晌，他的头被掰过去，两人面对面，盖同一张被子，身形隐在被褥里，周遭寂静，唯一一点声音莫过于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太静了，静得听到怦怦的心跳声。
路翎伸出手点在尤袤喉间的纹身上，轻声慢语：“你说你是抱着一辈子的想法，”
他一顿，修理整齐的指甲顺着赤红的蝴蝶翅膀，慢慢滑动，直到蝶心，他停手，点在那处，继续道，“和我谈的。”
“是这个意思吧？”
尤袤只露出两只矍铄晶亮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路翎修长白皙的手上，一寸寸向上扫过去，直至路翎的眉眼。
尤袤短暂地没出声，半晌，撩起薄薄的眼皮发问：“你不是这样吗？”
“我不能忍受半途而废，我要求始终如一。”
尤袤耿耿于怀的是爸妈的爱情，倘或是这样不忠不仁，就没必要开始。
“我当然是了。”路翎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让他听那沉闷快速又有力的心跳。
尤袤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耳膜要被震破，实在是太激荡太热烈。于是他伸出手臂，拥紧路翎苍劲的腰身。
凑近的一刹那，他恍然，路翎说得没错，他是真的烫，火热的烫。
路翎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语气称得上是轻柔：“我说了要当你男朋友，你的回答呢？”
“我不要含糊的回答，你亲口说。”他低下头，目光在灯下无声描摹尤袤秀气的五官。
尤袤静了，思忖几秒，声音闷在他的胸膛，呼出的热气撩拨着肌肤。
“我喜欢你。”他说。
这样肉麻的话他一直羞于说出口，可是不行啊，要在一起就得说清楚说明白，就得毫无保留地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路翎笑了，声带震动，胸膛也震，尤袤随之动了动，身形不稳，他的双臂又拥紧几分。
路翎盯着怀里的人，循循善诱：“还有呢，继续说。”
尤袤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心一横，有啥说啥，怕什么，他又不是怂蛋。
“我会和你走在一起，我会坚强起来。”
路翎眯起眼，这话听来实在是受用，他的一颗心浮浮沉沉，现在总算是尘埃落定。
尤袤不善于说诸如此类的话，这么几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路翎有点使坏地眨眨眼，还觉得不够，他懒懒地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尤袤懵了，睁开眼，眼底浮现出一抹困惑的神采。
“漏掉一条呢。”路翎说，指尖穿插在他细柔的发丝上，“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吧？”
终于恍然，尤袤磨了磨牙，把整张脸憋红了，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
“那晚我也牵挂你。”
这晚尤袤睡得又沉又熟，不知是不是梦境，他感到有只手穿过他的腰窝，轻轻搭在他的身体上，肩头一沉，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喃喃。
“谢谢你，明知前路是深渊，不仅回应我的感情，还陪我走下去。”
尤袤醒来后，发现腰间搭着一条沉稳的手臂，他懵了几秒，顺着手臂向上看，路翎绝美的沉静睡颜入眼。
尤袤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靠！他真的和路翎在一起了，还睡在一起。
又抬手摸摸干燥的唇瓣，记忆回笼，昨晚他是被压着亲的，非常丢面子。
尤袤不淡定了，没管床上熟睡的路翎，他火急火燎地穿衣洗漱，饭都顾不得吃，飞速跑到学校。
卧槽，突然有个男朋友，突然接吻了，突然开始交往，他感到不可思议，怎么越想越尴尬呢。
他觉得他得适应适应。
刚到教室，屁股还没坐热，手机一震，是路翎发来的一条语音。
刚睡醒，路翎的嗓音微哑低沉，此刻不悦的情绪达到顶点。
“睡了就跑，这么不负责？”
尤袤眼皮狂跳，手一抖，手机啪唧掉在地上。
阴影落下来，他捡手机的动作顿住，有所预感地抬头，正与杜傲对上眼。
杜傲其实没听清，更没听懂，分辨不出来对面那人是路翎。
但他一向热爱凑热闹。
嘴没把门，他撇撇嘴，勾头好奇问：“哥们，你睡谁了？”
王青和熊静依一齐扭过头看向尤袤，双眼放光，准备吃一口热乎的瓜。
尤袤捂脸，别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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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睡了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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