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珩的怀疑像一根无形的刺,虽然暂时被玉笙的眼泪和解释按下,却并未消失,反而悄然埋在了心底最深处。他对玉笙的看护变得愈发严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连在家办公都要将人拘在书房里,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玉笙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依赖柔顺的模样,心里却警铃大作。傅司珩的掌控欲在“情丝绕”和怀疑的双重作用下变本加厉,这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而目标,直指傅峥嵘——傅司珩已故的父亲。
直接询问傅司珩无疑是自曝其短,唯一的途径,只能是傅家老宅,或者傅司珩自己手中可能保留的遗物。
机会在一个午后悄然来临。
傅司珩接到一个紧急电话,需要立刻前往公司处理一个突发项目,情况似乎颇为棘手。他皱着眉,看着窝在沙发里安静看书的玉笙,显然极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笙笙,跟我一起去公司?”傅司珩尝试着问。
玉笙抬起脸,露出些许为难和怯意:“不了吧珩哥……公司好多人,我……我不习惯。我在家等你就好,我保证哪里都不去。”他眼神纯净,带着全然的信赖。
傅司珩挣扎了片刻。公司那边乱糟糟的,带笙笙过去确实不方便,也怕吓着他。最终,对玉笙“乖巧”的认知以及对紧急事务的处理需求占据了上风。
他再三叮嘱佣人看好家,有任何事立刻给他打电话,又抱着玉笙缠绵地吻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离开。
确认傅司珩的车驶远,玉笙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
他快步走上二楼,目标明确——傅司珩的书房。
那是一间禁地。除了傅司珩本人和定期打扫的特定佣人,任何人不得进入。玉笙之前从未试图闯入,以免打草惊蛇。
但今天,他别无选择。
书房的门锁是高级的密码指纹锁。但这难不倒玉笙。他指尖微动,一只近乎透明的小甲虫般的蛊虫从袖口爬出,悄无声息地贴附在锁芯位置。
玉笙闭目凝神,通过蛊虫感知着锁芯内部极细微的结构变化。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门锁开了。
他闪身进入,迅速关上门。
书房内部是冷硬的现代风格,巨大的红木书桌,背后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放着大量的商业文件和书籍,整洁得近乎刻板,充满了傅司珩个人的气息。
哪里会藏着关于傅峥嵘的旧事?
玉笙的目光扫过书桌抽屉,同样需要密码或钥匙。他没有浪费时间,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巨大的书架上。
傅峥嵘去世多年,相关的东西大概率不会被放在显眼或常用的位置。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书架最高层,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棕色牛皮纸文件盒上,盒子上落着一层薄灰,与周围光洁的环境格格不入。
玉笙搬过椅子,踮脚取下那个沉重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厚厚一沓泛黄的纸张、旧照片以及一些零散的笔记。
玉笙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快速而谨慎地翻动着。
大多是些傅峥嵘早年经商的文件副本,看不出什么特别。直到他翻到一叠用回形针别在一起的、带有西南地区抬头的信纸,以及几张工程规划图。
信纸上的内容涉及一项矿产勘探合作,地点赫然指向苗疆深处的一片区域!签署日期正是在传闻中出事的那段时间前后。
玉笙的手指有些发颤。他仔细阅读着那些公式化的条款和汇报,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突然,一张夹在文件中的旧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上,年轻的傅峥嵘穿着勘探服,站在一片苍翠的山谷前,意气风发。他身边还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当地干部模样,另一个……
玉笙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个站在傅峥嵘另一侧,穿着苗疆传统服饰,面带微笑与傅峥嵘握手的年轻男子——赫然是他的父亲!上一任苗疆巫王!
怎么会?!
父亲怎么会和傅峥嵘在一起?
还看起来如此友好?
就在玉笙心神剧震,想要拿起照片仔细查看时,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佣人惊慌的声音:“先生,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傅司珩的声音冰冷而不耐烦地响起:“事情处理完了。笙笙呢?”
“玉笙少爷……应该在卧室休息……”
脚步声径直朝着书房而来!
玉笙瞳孔猛缩!来不及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照片塞回那叠文件,合上文件盒,想要将其放回原处,但已经能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情急之下,他猛地将文件盒推进书架最深处的阴影里,自己则迅速从椅子上下来,一把拉开通往书房外小阳台的玻璃门,闪身躲到了阳台厚重的丝绒窗帘之后,屏住了呼吸。
几乎就在同时,书房门被推开。
傅司珩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并不顺利,而一路上的心神不宁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回来看到玉笙。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书房,一切似乎都和他离开时一样。
但他的脚步却顿住了。
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冷香。是玉笙身上的味道。
傅司珩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他走到书桌前,手指划过光洁的桌面,然后,他的目光凝住了。
桌面上,靠近书架的那一侧,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细微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灰尘痕迹。
他猛地抬头,看向书架最高层那个原本放着文件盒的位置。虽然盒子被推到了阴影里,但那个位置原本积灰的轮廓……不见了!
傅司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恐怖骇人。
他没有立刻去查看书架,而是猛地转身,几步冲到阳台门前,一把扯开了厚重的窗帘!
玉笙就站在窗帘后面,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无措,像是被突然发现做了错事的孩子。
“珩哥……”他声音发颤。
傅司珩的眼睛赤红,死死地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怒和痛楚:
“你在这里做什么?!”
—》》》—
傅司珩赤红的眼睛里翻滚着难以置信的震怒、背叛以及一种近乎破碎的痛楚。他死死盯着窗帘后脸色苍白的玉笙,每一个字都淬着冰:“你在这里做什么?!”
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玉笙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惊慌和无措被他强行压下。
不能慌!绝对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傅司珩的怀疑已经达到了顶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一旦被他彻底抓住,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就在傅司珩伸手要抓住他的前一秒,玉笙眼中那点惊慌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妖异的平静。他甚至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冰冷又破碎,带着一种傅司珩从未见过的陌生感。
“珩哥……”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再软糯,反而带着一丝微哑的磁性,“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抹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金色粉尘,随着他指尖的弹动,悄无声息地弥散在两人之间极近的空气里。那粉尘带着一股极淡的、类似于月光花的奇异香气。
傅司珩所有质问和暴怒的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
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玉笙身影开始模糊、重叠。四肢的力量像是被瞬间抽干,大脑变得无比沉重,所有的思绪都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人,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你……”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最终无法抵抗那排山倒海般的昏沉,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前栽倒。
玉笙在他倒地前一刻,迅速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了他沉重的分量,避免了他直接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傅司珩彻底失去了意识,头颅无力地垂靠在玉笙单薄的肩膀上,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眠蛊”起效了。效果不长,但足够他离开。
玉笙费力地将傅司珩扶到书房的沙发上躺好。他蹲下身,看着男人即使昏睡也依旧紧蹙的眉头和失去血色的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傅司珩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猛地收回。
不能心软。
他是傅峥嵘的儿子。
而傅峥嵘……与父亲的死,与寨子的灾难脱不了干系!那张合影背后的真相未知,但悲剧确确实实发生了!
玉笙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傅司珩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快步走向书架,取出那个深棕色的文件盒,将里面所有关于西南矿场项目、那张合影以及他认为可能有用的泛黄纸张全部取出,迅速卷起塞进一个准备好的防水布囊里。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丝毫停留,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甚至细心地将门重新锁好。
回到卧室,他换下身上带有傅司珩气息的衣物,穿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将那个装着他身世和仇恨证据的布囊紧紧缚在胸前。
他没有带走任何傅司珩送给他的东西。那些华丽的衣物、珍贵的饰品,仿佛一场虚幻的梦,此刻都被他决绝地抛在身后。
站在别墅空旷的客厅里,他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无数伪装、算计,却也短暂给予过他温暖和悸动的地方。
再见,傅司珩。
再见,这场虚假的沉溺。
他推开别墅沉重的门,晚风带着凉意涌入。没有惊动任何佣人,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沉沉的夜色,迅速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离去。
他需要尽快离开京市。傅司珩很快就会醒来,以他的权势,一旦发现自已逃离,必然会发动所有力量追查。
而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苗疆。
十万大山。
家。
他要去弄清楚那张合影背后的真相,要去查清父亲当年究竟为何而死,傅家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
玉笙的身影在密林中快速穿行,如同归巢的雨燕,灵活而迅捷。都市的繁华和虚伪被远远抛在身后,山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故乡的泥土和草木芬芳,却也无法驱散他心中沉甸甸的迷雾和痛楚。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到两个小时,西山别墅的书房内。
躺在沙发上的傅司珩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短暂的迷茫之后,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玉笙异常的平静、那声诡异的道歉、突如其来的眩晕……
以及空无一人的书房!
“玉笙!”傅司珩猛地从沙发上弹起,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暴怒。
他冲出书房,疯狂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回应他的只有别墅空洞的回响和佣人惊恐的目光。
他彻底消失了。
连同他书房里那些关于父亲的旧文件一起。
傅司珩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指骨瞬间破裂,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那双总是盛满对玉笙痴迷和纵容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欺骗和背叛后的猩红与毁灭欲。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嘶哑冰冷得如同地狱归来:
“给我找!翻遍整个京市,掘地三尺也要把玉笙给我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电话那头的陈默被老板语气中从未有过的骇人杀意惊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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