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悠悠,吉乐震天。
“行庙见礼,乐起。”
在赞礼官喜气洋洋的唱喏声中,我安静的任由礼仪嬷嬷扶着,徐徐折腰往下拜去。
我手中握着用于遮面的宝络云影鸾鹊扇,上面金线暗纹交错,绣着寓意吉祥美满的双鸾戏莲图。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上面一针一线皆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尊贵。
这样一柄极尽奢华的团扇,同九尾凤冠坠下的密密流苏一起将我的视线遮在了一片朦胧金芒中。
我看不见四周是怎样的张灯结彩,喜气冲天,亦看不见身旁我那素未谋面的夫婿,这大曦朝的天子,是何模样。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据宫里来的教习嬷嬷所言,太后顾虑着我的身子,已是让礼部酌情简化了不少冗长环节。
但及便是如此,大典上的礼数却仍然繁杂且不容稍废,待得登上御台,同帝王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时,我鬓间已涔出了一层虚汗。
好在大礼至此已成,几声震彻耳畔的高呼后,很快便有人拥着我入了凤仪宫。
“娘娘。”
待入了喜房坐定,便有宫人奉了碟点心至我身侧,柔声道:“您先用些点心吧,都是司膳房提前备好的,奴婢每样挑了一些,您劳累了一日,也该饿了。”
她的声音舒缓得体,听入耳中很是舒心,我微笑,虽然并不饿,仍随意拣了一两样,遮着面慢慢吃了。
“奴婢澜夕,是这凤仪宫的掌事宫女,皇上现下正在明和殿酒酬百官,一时半刻的恐怕还脱不得身,还请娘娘稍做休适,奴婢同疏影姑娘就在门外侯着,您有事吩咐便是。”
她清持有礼的说罢,又道了声福,方才轻合了门出去。
四周骤然安静下来,只闻得远处隐隐传来的礼乐声和烛火偶尔的哔剥声,这个时候连疏影,都需要按规矩守在门外。
既房中无人,我便不愿再拘束于规矩,轻轻将团扇往下移了移,将眸光悄然往外探去。
龙凤呈祥的红烛,红绸刺金的百子帐,鸳鸯戏水的蜀锦绣枕,十八扇紫檀泥金的屏风,洒满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等各式喜果的八宝牙床……
不愧是大曦历任皇后的寝殿,所陈所设皆是镂金错玉,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我心中暗叹,所谓‘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那阿娇空待了一生亦未得的黄金屋,大抵就是如此罢。
离我不远的地方置了张红木雕花圆桌,上面除了大婚特有的子孙馍馍外,还摆满了各式精美的吃食。
我知晓,过一会那人来了,礼仪嬷嬷会引了他坐下,宫女再给他奉上合卺酒。
卺酒交融两心同,从此夫妻共此生。
从此夫妻共此生……
多么美好寓意啊,但我与他,只怕是做不到了。
我浅淡一笑,重新将团扇严严遮在面上,不再去看这满室的滟滟生辉。
“参见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坐得有些倦乏了,外头方才响起一阵恭敬的行礼声,随即就是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猛然踹开,有凉风伴着浓浓的酒气急急灌了进来。
我听见疏影惊措地低呼了一声:“皇上!”
“都退下。”
低沉得暗哑的声音,带着些许醉意,听不出喜怒。
“皇上劳累了一日,又喝了这好些酒,原应是要早早歇下的。”
刚刚那个舒婉的女声亦随之响起,不卑不亢,带了几分劝慰的意味:“可带着酒劲睡终归不好,这洞房花烛又是百年好合之始,不如您先采完剩下的好意头,奴婢也命人送些解酒汤来,您待酒意解了,再……”
“滚!”
冷厉异常的怒喝,伴着瓷器破裂的声音落了地。
我眉心轻轻一跳,知晓这怒火大抵是冲着我来的,但心中早知他不会轻易接受与我,是以虽心惊他如此举动,却算不得害怕。
门扉重重合上,我依旧垂眸屏息,端坐于床沿,做足了一副温婉恭顺的姿态。
只是良久也不见他上前,屋中静得只剩下案上烛火的哔剥声,及酒壶和桌面碰撞时的轻响。
我有些诧异,却也不急,我的耐性向来不差,何况眼下这般情形,静总是比动来得要好的。
夜慢慢深了下去,许久,远处传来太平更声,极快速的两个短音,已是亥时末。
而耳边,亦忽听得“哐啷”一声,是凳椅被踢翻的动静。
我微微抬眸,隔着一片朦胧红光看去,一道高大欣长的身影正逐步逼近,很快就将我眼前的光亮给尽数遮盖。
“你,就是朕的皇后?”
比之刚才还要冷上几分的声音,明是问话,语气却是不需要我来做答的笃定。
只是他到底是帝王,礼数上不宜有失,微一沉吟后,我微弯了弯腰,恭谨应答道:“是,臣妾见过皇上。”
“呵。”
一声短促的轻嗤,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不屑。
随即,一股极大的力气骤然将我手中的团扇打落在地,我猝不及防的吃痛惊呼,不待抬头去看,那人就已经欺身而上,双手重重箍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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