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放着别动。”
林妈妈按住钟木时收拾碗筷的手,朝客厅努努嘴,“去陪你叔叔看会儿电视,他新淘了套紫砂壶想显摆呢。”
钟木时刚要说话,后背突然抵上一片温热。
林屿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往客厅带:“沾油的事我来吧。”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来,钟木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电视里中秋晚会正热闹,却盖不住厨房传来的水流声和母子俩刻意压低的交谈。
“时时,来,看这个仿古莲子壶。”
林父献宝似的从茶柜捧出个紫砂壶,“特意托宜兴的朋友烧的,泥料是……”
钟木时正低头研究壶底印章,厨房门突然拉开。
林妈妈擦着手走出来,冲丈夫使了个眼色:“老林,你不是说要给我看那个……那个月饼模子吗?”
“啊?什么模……”林父话没说完就被妻子拽着胳膊拉起来,“哦对!模子!时时,你先坐啊!”
转眼间客厅只剩钟木时一人。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说团圆祝福词,厨房水声不知何时停了,林屿舟擦着手走出来,发梢还沾着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他们呢?”他环顾四周。
钟木时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神神秘秘的,说要看什么模子……”
林屿舟突然笑出声,伸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吧,被套路了。”
钟木时:“啊?”
纸袋里飘出糖炒栗子的甜香。
钟木时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中秋,林屿舟也是这样塞给她一包栗子,然后骑着单车载她穿过满是桂花香的小巷。
阳台门推开时,夜风裹着桂花香扑面而来。
月亮像被擦亮的银盘挂在梧桐树梢,远处有孩子在放烟花,明明灭灭的光映在林屿舟侧脸上。
“冷吗?”他问得很随意,手却已经解开外套纽扣。
钟木时急忙摇头:“不用!”
动作太大,手里的栗子袋差点翻倒,林屿舟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稳住纸袋。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他语气无奈,手指却没收回去,拇指无意识地在钟木时腕骨上摩挲了一下。
夜风突然变得滚烫。
钟木时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想起初中那年她摔伤膝盖,林屿舟也是这样抓着她的脚踝涂药水。
“林屿舟。”她突然喊他们,“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打赌,说月亮上其实住着兔子?”
“记得。”他松开手,从纸袋里摸出颗栗子剥开,“你输了就赖账,把我攒的干脆面卡全抢走了。”
金黄的栗子肉被递到嘴边,钟木时下意识张嘴咬住,舌尖不小心蹭到他指尖。
两人同时僵住,林屿舟的喉结很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那个……”钟木时慌乱地指向天空,“月亮是不是比刚才更亮了?”
林屿舟突然靠近一步,近得她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钟木时。”他声音比平时低,“你觉得我……”
卧室门突然打开,林妈妈的声音插进来:“孩子们!来看阿姨新买的……”
对话戛然而止。
钟木时触电般后退半步,差点撞翻阳台上的绿植。
林屿舟单手扶住她,神色自若地转头:“妈?”
“啊……那什么……”林妈妈战术性后退,“你们继续赏月!继续!”
门又砰地关上。
夜风里飘来林父小声的询问:“不是说要给孩子们送毯子吗?”
“送什么送!你儿子眼神都快拉丝了!”
钟木时恨不得跳进月亮里躲起来。林屿舟却突然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伸手。”
掌心落下一枚兔子造型的月饼,只有硬币大小。
“补给你的。”他眼睛弯成月牙,“当年打赌欠的‘月亮兔子’。”
远处烟花突然炸开,照亮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钟木时捏着小小的月饼,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发疼,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之间就不只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了。
烟花在夜空中碎成金粉,那枚兔子月饼在钟木时掌心微微发烫,林屿舟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轻声问,拇指摩挲着月饼上细小的纹路。
林屿舟靠在阳台栏杆上,肩膀若有似无地碰着钟木时的手臂,钟木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保持距离。
“上周去老城区买材料,顺路去了小时候常去的那家点心铺。”
钟木时翻过月饼,突然在底部发现极小的“ZMS”三个字母——她名字的缩写。
“老板还记得我们。”他声音里带着笑,“说当年那个非要往月饼上刻字的小男孩现在长得比柜台还高了。”
夜风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钟木时想起小学四年级的中秋节,林屿舟确实缠着点心铺老板学刻字,回来时十个手指头都贴着创可贴。
“所以这些年……”她嗓子发干,“你每年都去?”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把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他做过千百次,可今晚他的指尖在我耳廓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长了半秒。
远处又升起一簇烟花,照亮了他突然变得认真的表情。
“钟木时。”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她,“如果我说”
“孩子们!”林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要不要吃水果……哦!”
他们同时扭头,看到林妈妈半个身子探在阳台门外,手里果盘上的葡萄还在晃动,林母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笑得眼睛弯成缝。
这妈妈还行不行了……
“打扰了打扰了。”她放下果盘就往回退,"“你们继续赏月,继续……”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林父小声问:“不是说好给他们送完水果就假装一起赏月吗?”
“你儿子那眼神!我再待下去他要用目光在我身上烧个洞了!”
林屿舟咳嗽一声,拿起颗葡萄塞进我嘴里:“别理他们。”
葡萄很甜,汁水在舌尖爆开,她偷瞄林屿舟的侧脸,发现他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其实……”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阳台上陷入诡异的安静,远处不知谁家在放《月亮代表我的心》,跑调的歌声被晚风扯得断断续续。
“你先说。”林屿舟转过身面对我,月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边。
我攥紧了手里的兔子月饼:"其实我当初有想过……要告诉你们的……"
“以后每个中秋我都陪你过。”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承诺,“也不只是中秋。”
钟木时怔怔地看着他,这句话太超过了,超过青梅竹马的安全界限,超过他们十几年来的所有默契。
林屿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喉结动了动,却没移开视线。
他的瞳孔在月光下像两潭深色的蜜,我几乎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
“我是说……”他声音低了下去,“反正你和我爸妈都习惯了……”
窗帘后传来可疑的响动,接着是林母刻意提高的声音:“老林!我们是不是该去楼下散步了?”
林父:“啊?这大晚上的……”
林母:“让你去就去!”
门“砰”地关上,整个房子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林屿舟叹了口气,突然向前一步——
“哗啦!”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阳台花盆被碰倒在地上,一只橘猫蹲在栏杆上,歪头看着我们。
“……胖橘?”钟木时认出了小区里著名的流浪猫。
林屿舟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他弯腰扶起花盆,碎土撒了一地。
“你倒是会挑时候,看不见我正煽情呢吗?"他看着眼前的橘猫,低声说着。
钟木时忍不住笑出声,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胖橘跳下来蹭我的脚踝,我蹲下去挠它的下巴,却听见林屿舟小声说了句什么。
“嗯?”
他蹲在我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猫尾巴草:“我说……下周国庆,要不要去看海?”
胖橘突然“喵”了一声,像是在替我回答。
林屿舟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当……补上中秋的团圆。”
夜风送来桂花的香气,远处电视里还在放着中秋晚会。
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关于“家”的画面里,总是有林屿舟的身影。
“好啊。”她轻声说,“那就你替我去吧。”钟木时摸着手里的橘猫,对它说道。
林屿舟低头看她,蹲下身来:“不如给它取个名字吧?就叫小木,怎么样?”
钟木时皱着眉头看他,“我想家里该养只修狗了吧,就叫林屿舟,你觉得怎么样?”钟木时眨着亮亮的大眼,看着他。
胖橘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滚,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融,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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