釴影把苻煦送回寝室,美名其曰“监督”,为了防止苻煦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半途变卦。
寝室楼门口。
釴影停下脚步,双手环胸,冷声:“进去,别让我再发现你乱跑。”
苻煦安静地走了一路,与他擦肩而过时,刻意压低嗓音,意味深长:“再被你抓到会怎么样吗?”
“会二次处分。”
“……”
苻煦站住,扭头,面无表情地盯向釴影。
釴影泰然自若地与他对视。
“…………”苻煦瘪嘴皱眉,眯着眼超级不满地走开了。
他在刷脸机前低下头,“嘀——”的一声过后,门扉敞开。
处罚单我不会交出去。
偏冷的心声轻轻在心间荡开。
我把你抓回来,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苻煦脚步不停,身影很快消失在阴森的楼道里,但不耽误他回话。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宝贝。
只不过……有点遗憾而已。
苻煦暗自臆想着,把最后一句心声屏蔽隔离。
像他这样蔑视校规的不良学生,和恪尽职守的冷美人监察员,在夜深无人的器材室里撞上,不擦出点什么火花来,总觉得可惜。
嗯,完完全全都是直播的错。要是能把直播画面切断就好了。
釴影在寝室楼下站定,须臾,悄然离去。
另一边,怀有遗憾的苻煦行至走廊末尾,推门而入。
空调的暖气扑面而来。
他轻手轻脚,谨慎细心地没有对睡梦中的室友造成负面影响,所有动作都刻意放得悄然无声。
衣柜里有睡衣,苻煦打量着睡衣和自己身上的校服,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脱掉外套,和衣睡下。
爬上梯子躺下,苻煦给自己盖好被子,静悄悄地闭上双眼。
…………
后半夜,苻煦不幸被热醒,他迷迷糊糊地皱起眉,一脚踢掉棉被,翻身贴上冷冰冰的铁栏杆。
耳边似乎有细小的颤动,忽远忽近,沉闷不清,整张床抖动几下,铁架嘎吱两声过后,一切重归死寂。
邻床翻身的动静能不能小一点,太没素质了。
苻煦刚刚稍有舒展的眉头再次皱紧,正是困意上头的时候,他懒得计较,没过几秒就回归梦乡,陷入沉眠。
…………
“哔↗哔→哔↘哔↑——!!!”
震天响的起床号直接把苻煦从梦境里扯出来。
他抬起手,艰难地拔开粘在一起的上下眼皮,迎接冬日清晨的第一缕天光。
“……好困。”他仰头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嘟囔。
视线缓缓掉下来,降落到相邻的六床上。
六床没起,他也不起。
这个无赖的念头滑溜溜地划过脑海,苻煦两眼一闭,困倦地浅睡过去。
等到宿舍里的人都走完,唯独留他一个时,他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苻煦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慵懒地靠到栏杆上。
他不带感情的目光徘徊在自己的五床与紧挨着的六床之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六床是空的,昨天晚上是什么东西在抖?
苻煦凑到床位边缘,意义不明地伸手拍拍六床空无一物的床板子,翻身下床。
碍于他习惯性的赖床,浪费的时间太久,导致他现在不剩多少时间用于洗漱。
除非不吃早饭。
正好,苻煦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不吃就不吃,他拧开水龙头,俯视泛黄的自来水,默默关掉水龙头。
很棒,现在连洗漱时间也省了。
苻煦无语地捏爆一颗身体清洁剂,披好外套,提上垃圾桶里的垃圾,关灯,出门。
最后一个离开寝室的人要倒垃圾,要关灯,这是常识。
走出寝室,苻煦拐进大门边上的小径,把垃圾袋丢入垃圾回收站,拍拍手前往教室。
清晨的天空灰白刺眼,天光黯淡,气温尚未回升,同夜晚一般寒冷,冷飕飕的风卷在人脸上,像一个个**裸的巴掌。
苻煦稍长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在风中摇曳,他不管不顾地走了十几米的路,才实在不耐烦地抬手,压下飞舞的头发。
手掌按住两鬓,捋起黑发,穿过脑后,发丝被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一根皮筋三下五除二地扎起来,形成一个小揪。
至于后颈上的发尾,苻煦没管,反正也糊不到前面的脸上来。
来到教室门口,此时已经是六点二十六分,距离早自习开始只剩四分钟,在所有同学都刻苦异常的时期,苻煦不出意外成为了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人。
屁股刚沾上冷硬的椅子,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就前后脚跟着他小跑进教室。
一声沉闷的巨响,班主任抱着一座小山似的试卷砸在讲台上。
班主任粗声粗气地吼:“要上厕所、喝水的现在赶快去,一会儿不许出教室!”
班级里无人动作,苻煦左顾右盼,发现就他一个人抬着头,其他人不是奋笔疾书,就是捂耳默背。
这么早就考试?考什么?看那堆卷子的厚度,足有半人高,难不成一天要把六门全部考完?
苻煦倒是没什么所谓,只不过他注意到角落里的眼镜男一副天塌了的神情。
不就是考试吗?有必要么?
答题卡和试卷依次下发,标题印着“xxxx学年第二学期开学考试”,苻煦提笔填涂,写下自己的个人信息,搁笔,看试卷。
这时的他才和别的同学没什么两样。
开篇第一大题首先是材料阅读题,苻煦支着下颌,表情沉静。
进入状态的他气质产生微妙的变化,平时自由散漫、玩世不恭的笑意褪去,眼帘下垂,上挑的眼尾在失去戏谑后变得锋冷凌厉。
狐狸眼本就是一种反差很大的眼型,笑起来时漂亮又灵动,冷脸时却显得锐利吓人。
开考铃声震响,苻煦拎起涂卡笔,迅速地把首当其冲的三道选择题填完,换成水笔开始写简答题。
[?写这么快]
[打BOSS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认真,考个试而已]
苻煦认真考试,他的直播间的观众被迫看他考试,有的人早有准备,切出分屏去观看别人的直播。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临近考试时间结束,苻煦早早答完,正借着假装检查试卷的掩护,偷偷犯瞌睡。
坐在讲台上不动如山半天的班主任终于起身,纸页哗啦啦翻动的响声吵醒苻煦,他余光偷瞄,看见了正在发答题卡的班主任。
发答题卡?
本场考试不是还没结束吗?
苻煦不确定地低头看向自己桌面上的语文答题卡及其试卷,默默思考自己睡过头的可能性。
没等他想通,新的答题卡飘落到他桌上,大写的“数学”两字映入眼帘。
片刻后,结束考试的铃声响起,语文答题卡被收走,数学试卷分发下来。
结束考试的铃声声音渐弱,开始考试的铃声紧接着响起,连成一长段。
苻煦:“……”他要举报,压榨学生。
头一回见连着考的。
苻煦摇摇头,低头继续作答。
又两个小时后,假寐的苻煦悄悄睁眼,看着压在数学试卷上的英语答题卡,扯了扯唇角。
呵,催命呢?上一张刚写完下一张跟索命一样糊上来了。
他还算好的,毕竟这些考试对他来说根本没难度,但角落里的那位……
苻煦已经能感觉到眼镜男身上深深的崩溃气息了,他就没见对方的手停过,甚至这样都好像还写不完。
哦,考数学的时候停下来了,停得比他还早,应该是不会写。
苻煦不含感情地抿唇微笑,垂下眼眸。
中午十二点,三大门主科考试准时结束,铃声一响,同学们哀嚎一片,哭天抢地地涌向食堂。
“可恶啊!学校也太不是人了!”
“哪有一天考完全部的,校领导疯了吧?!”
“我看是他们那帮老东西屁股在办公室里坐久了,大脑和直肠连一块去了!”
“数学选择题最后一道是什么啊?”
“你问多选还是单选?”
“我去你们要对答案的话我先跑了!!!”
一道深蓝身影一溜烟地蹿出去不见了。
剩下两个人不着急去追,大声冲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大喊:“食堂二楼给我们占个座!”
“所以多选题最后一题到底是什么?”
“我选的是AB。”
“卧槽!我选的是ABD!”
选了三个的那人崩溃抱头大叫:“这不是完了吗!!!我就不应该贪那两分去赌!这下六分全没了!!!”
“一道多选六分啊啊啊——!!!”对方猛地站住脚,定在原地悔不当初。
同伴跟着停下来,忍住笑意,虚情假意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有什么,一场开学考而已,几个月后的高考对了就好。”
苻煦目不斜视地路过两人,轻飘飘地插嘴:“答案是ACD。”话音未落,他就扬长而去,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两个人齐齐僵住。
“刚才那个人……他说什么……?”
“……答、答案是ACD。”
“那我们两个是不是都零分了?”
“……”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别人身上。苻煦听着身后传来的幸灾乐祸的嘲笑、安慰,以及另一道声音的无能狂怒,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今天不知为什么,苻煦格外没胃口,他在食堂转了一圈,忽略五花八门的菜品,什么草莓炒芹菜、西瓜皮炖番茄、油爆淋巴肉,看着就让人生理性恶心。
随手挑了个比较新鲜的橘子,当作今日份的午餐,苻煦一边剥皮,一边缓步走出食堂一楼。
高三比其他两个年级早开学一周,此刻正是饭点,除食堂、小卖部以外的地方没什么人。
人少眼不杂,固然是探查各地的好时机,不过在校园里密布的监控下,孤零零的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苻煦当然不会顾忌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是习惯性动脑思考而已,思考到最后无论得出什么结论,都不会对他后续想要做的事情产生影响。
他总是一个特别固执又任性的家伙。
反正闲的没事,苻煦突发奇想,想要去探索一下校园,去那些没去过的地方瞧瞧。
行至操场,偌大的跑道上稀稀拉拉散布着几个人,不乏有顶风作案的小情侣。
校规规定所有学生之间不允许举止过于亲密,那两个人显然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仅仅只是并肩漫步罢了,连手都没牵。
正值中午,云层被金灿灿的阳光破开几道裂缝,经过几番折射,金黄的光芒播撒在地表,给阴沉郁闷的校园来带些许喘息的机会。
真好啊,可以并肩漫步在阳光下,全身心沐浴在青春的热恋里。
苻煦远远停下脚步,在操场外围立定,心底腾升起一股名为“羡慕”的陌生情绪。
他尚且短暂的十八年人生里,从未有过这种情绪,从来没有。
在苻煦的意识形态成熟前,可以称得上一句“无欲无求”,他都认不全书里的文字,谈何**。
但在长大一些后,他想要的东西又无一不被满足,所有事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全心全意地供着他。
世界如此简单,万分轻松,一切的一切不过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苻煦没有任何必要去“羡慕”旁人,他从来不缺什么。
唯独釴影。
梦境是他们相见唯一的媒介,哪怕苻煦现在知道了游戏和副本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也只能靠做梦来进入其中。
釴影和他不在一个世界,甚至不在一个维度。
苻煦在新界博览馆里参观后,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副世界,在它之上,还有主世界,再往上,就是跨越现实,由神祗创造的虚拟游戏世界了。
釴影不知为什么,自诞生起便囿困于游戏内,他无法降临人世,也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和苻煦在现实见面。而苻煦在现实中又很忙,学业、竞赛、会议、宴会、邀约……他不是随时随地可以睡觉的人,况且每次也不一定梦见釴影。
这场不为人知的异地恋,自十三年前持续至今的天定良缘,注定是辛苦的。
不过也是苻煦生命中仅有的一点“辛苦”了。
总之,因为有端联想,所以苻煦终于在十八岁的今天感受到了什么叫“羡慕”。
思及釴影,苻煦不由地回想起昨晚见到的那身制服。
大腿上竟然有皮质腿环……咳!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苻煦迄今为止都没有在校园里看见过穿那身制服的人。
这不正常,如果不是从校外进来的,那只能是校内的组织。学校里有什么样的组织需要这样神出鬼没的?这儿是高中,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苻煦陷入沉思,右手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了瓣橘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迸溅。
教职工们白天上班,负责校园里的各种事务,按理来说,他们都是人,不可能全天无休的工作,所以到了晚上就会有值夜的人来轮班,继续在夜晚保护校园内部的安全。
夜间巡逻这类事应该由安保人员来进行,可苻煦记得进校门时保安室里的人穿的衣服,就是普通的保安服,和釴影身上那身完全不一样。
既然釴影说本来就有一个NPC发现了自己,他不过是在自己被对方捉住前顶替了对方,那就说明对方是正在巡逻中的,来逮捕自己也是职责所在。
这就怪了,不是保安,却负责夜间的巡逻抓人;负责夜间的巡逻抓人,却完全不在白天出现。
难不成这个组织里是一群吸血鬼?!
不对不对,苻煦闭眼摇头,把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念头甩掉,什么吸血鬼,这里是正常校园副本。
额…正常吗?苻煦警觉地眯起眼,简介里也没说副本背景是正常的现实向啊,说不定真的有玄幻元素呢?有吸血鬼也无可厚非吧。
釴影也不说是什么职位的人发现了自己,而是用NPC代替,根本不给他一点线索,全部都需要他自己去探索发现。
嗯,不介入游戏,不干预玩家,不给熟人开后门,观棋不语,太君子了。
苻煦自然地忽视了根本原因是釴影的无情这一事实。
言归正传,他现在对这个吸血鬼组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非得找到他们的大本营不可。
具体要怎么找,肯定不能漫无目的地在辽阔的校区内盲目寻找,祈求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时候就需要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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