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茜知道,茅水仙给会给她织这件毛衣,绝不是因为泛滥的母爱,而是因为她太闲了。
自茅水仙和顾振国结婚后,茅水仙的生活就是围着顾振国转。顾振国的饮食起居,她和家里的阿姨全权负责了,虽然是阿姨做事比较多,但每次顾振国到家的时候,她总是在忙的,不是在厨房,就是在给他叠衣服。在顾振国看来,皆是贤妻良母的样子,他根本不在意,茅水仙依旧白嫩的双手。
顾振国以为茅水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的,但一般来说,顾振国前脚出门工作应酬,她后脚就出门逛街打麻将。
人前人后,茅水仙从来转换得轻松自如,她把顾振国哄得开心,每个月付信用卡账单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那大几万的小数目。
变故发生在顾振国喝酒伤了身体那段时间,医生他要静养,这不茅水仙就天天在家陪着了。顾振国在家里,她自然不好出门。尽管群里的牌友疯狂给她发消息,她在家里依旧稳坐泰山,对顾振国亲力亲为的照顾。
就算是夫妻,也不能时时刻刻的腻在一起的。
既然在家闲着,又恰巧看见做饭阿姨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织毛衣的场景,她直接模仿起来,也开始织毛衣。
一开始,她还骗顾振国说给他织一件毛衣,让他每次喝酒的时候,想到她,这样就不会不在乎身体。
越有钱的男人越在乎心意两个字。
顾振国对茅水仙总是愈发喜爱的。
但织着织着,时茜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茅水仙常常拿着毛衣在她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她挠头,问:“妈,你不是织给爸爸的吗?在我身上比什么?”
茅水仙的头发用了一根棒针盘起,“你懂什么,初代品,给你爸穿多丢人。等我后面熟练了再给他织一件。”
时茜义愤填膺觉得自己是小白鼠。
但等把那件白水仙毛衣穿在身上时,又觉得暖心。
虽然它大了一点,针脚露得多了一点,水仙花也歪歪扭扭了些,甚至右边袖子比左边袖子短了一些,但毛衣里全都是妈妈的味道。
并且,那是唯一一件茅水仙亲手织的毛衣。
顾振国的伤早就好了,他也早忘了毛衣的事情。茅水仙织完毛衣的第二天像解放了天性一样,把家里的SUV的商务后备箱和后座整个都塞满了。
满满的购物袋中,没有一件是买给时茜的。
就算是这样,时茜都没有觉得不公平,她在内心甚至平和的认为毛衣大过了母亲买的所有一切。
奢侈品只是卖得贵一点,却并不会让你看起来更高贵一些。
她小时候是那么想的。
尤其是认识了顾怀瑾之后,她送给他过一件19元的短袖他穿着依旧好看的时,更那么认为了。
但是工作之后,时茜脑袋里的想法又多了些。
她开始追求有品质的东西,19元不透气的短袖,让她觉得穿可以,但很多工作场合并不合适。
她没有顾怀瑾的气质,只能从其他方面提升一些。
从头到脚,会稍稍搭配着来。
棕色贝雷帽加卷发,厚重的浅灰色呢子大衣,内搭着白色毛衣裙下是一双浅色系长筒靴。冬天靴子总会加些厚底,她从网约车上落地时,168的身高又平添了些几公分。
01:19
比预计的要早一分钟。
七里花园是北城中心地带的热门房产。五年前单价是三十多万一平,随时时间推移,房子旧了,但价格又涨了十多万。小区前雕像喷泉气派依旧,围着的一圈花草郁郁苍苍。走近些,保安站岗亭是空的,一侧的保安房倒是亮着灯。
时茜先走到面部识别桩前等待验证。
保安亭里有人影走动,估计也是瞧着她面生。
“嘀”的一声后。
好在,这扇人工智能门还记得她。
熟稔的穿梭在这片区域,左转右行,只有四层楼高的平层,他选了最好的2层。
黑色门,门框上干干净净,一层不染,她按响门铃。
一声。两声。三声。
时茜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她。
一梯一户的特殊房型让时茜的活动空间并不多,转了转身子,她又重新按了第二次门铃,耳边听着门铃又响了三声。
回应时茜的仍是空气。
她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的智能锁上。
五年前的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住进来的第一天知道密码时,她大笑着问过顾怀瑾是不是早就喜欢她,顾怀瑾摇头,杨眉告诉她,“才改的。别追问我为什么要改你的生日,先问问你自己,其他的密码你能记住吗?”
时茜的手轻轻滑动,唤醒智能锁。
屏幕上的数字皆泛起蓝光。
0-0-1-1……
按下第五个数字前,电梯传来响动。时茜回头,电梯门正好打开,接着就看到了手上插兜的顾怀瑾站在电梯里。
顾怀瑾明显是从外面刚回来。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时茜没有意外,彼此对视之后一秒,他径直走出电梯,抬腿两三步就走到了门前。
时茜让出位置,让他开门。
顾怀瑾按着密码问:“怎么没进去?”
时茜站在他身后,能闻到顾怀瑾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她目光看向别处:“你家。”
“滴答”一声后,顾怀瑾走进去,时茜看着他在门口换好了鞋子又往沙发处走了后才小心翼翼的跨了进去。
顾怀瑾去开放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装水出来,仰头喝了一口,才发现时茜仍站在门口的玄关处。家里的玄关处做了一截小台阶,她站在两三平方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境过迁,时间都在各自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比起圣诞那样余光的窥探,这样赤城的看着对方时,一些无以名状的情愫在内心稍纵即逝。
冷水过喉,酒热散了一小部分,顾怀瑾单手解开西装纽扣,问她:“来拿东西?”
时茜点头,“嗯。”
顾怀瑾把水的盖子拧紧,转身去了卧室。
房子总共有三个房间,当初时茜和顾怀瑾住的时候,他们只留个一个房间做卧室,其他的分别做成了衣帽间和书房。
时茜看着顾怀瑾从卧室里走出来,外面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黑色衬衫黑色领带,从有着射灯的地方优雅经过,一张精致的脸面无表情,从容的步子像T台上的模特,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他宽大手上拿着的那件水仙毛衣。
说来也奇怪。
从前时茜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这件毛衣。
她曾经想过这毛衣会在这间房子里,她大二的时候,偷偷溜进来过一次,从进小区门到进家门,都顺利无比。
比起她离开的那天,乱糟糟的房子早就收拾得干净整洁。
她有些心虚却有些期待。
她那时想,顾怀瑾是不是回来过,会不会有可能再碰面。
如果见到了,她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
结果,她在房间里等了三天,顾怀瑾都没来。最后来的是定期上门打扫的阿姨,阿姨以为她私闯民宅,要报警抓她。
她哭得红肿的眼睛让阿姨联系房主,她要和房主说话,她认识房主,她要和房主说话……
等阿姨真的要打时,她又害怕了。她真挚道歉,又翻了手机中一些和顾怀瑾的旧照片作为她不是小偷的佐证,她一边流泪,一边说:我只是太想他了,你别告诉他,我走了,不会再来了……
恍恍惚惚里,她是在一次次失望中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她和顾怀瑾注定是没有可能的。
顾怀瑾居高临下的把毛衣递给她。
一个手臂的距离,他的面容又逐渐和过去模糊重合。
她在这个房子里花了三天都没找到的毛衣此刻在手中,顾怀瑾连个手提袋都没给她拿,她把毛衣搭在手臂,“谢谢。”
“嗯。”
她舔干燥的唇,“我回去了。”
他双手环胸,靠着墙,“一个人过来的?”
她没回,内心有不好的预感。
他歪头看她,眼角全是讥讽:“你男朋友呢?这么晚放心你一个人过来找另一个男人?”
“你怎么和他说的?”
“不会是说,来找旧情人吧。”他唇角勾着,眸子里却散着冷意。
“也不对,我们可是曾经的兄妹。差点就在一张户口本上,做一辈子的家人。可惜了,没做成。不然那天好歹你也会叫一声哥来听听。
“而不是装成瞎子,当没看见我。”
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讥笑一声,“也是,都和廖宁谈恋爱了,离瞎也不远了。”
悠闲散漫的长语调,在夜里延续出太多嘲讽。
一如既往的是他。
时茜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反问:“你说呢?”
她挺了挺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我是瞎子,你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哑巴。你怎么不告诉你所有的朋友,当年和你有过纠缠的人是我呢?”
“你敢吗?”她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敢说,我是你妹妹。你敢承认,和我之前的关系吗?”
“情人?”她重复着口中词语,也自嘲的笑了,“是谁当年说,我们这段关系什么都不是。”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像是五年前那场吵架的延续,她字字不让,似和他争论着你死我活。
时茜知道,其实不应该这样的。
他从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把她丢在了这里,一个人长大。但他本就没有义务陪着她。
而顾怀瑾就这样看着时茜。
从她的卷发到她的妆容。从她的眼睛到她的嘴巴。从她的睫毛到她的耳朵。
他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我吃牛肉了。我也没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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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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