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分别前的吵架是时茜先挑起的。
2019年的北城的冬天很冷。
12月的天气就已经要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了。时茜送顾怀瑾去机场时就已经像个粽子了，她裹着绿色的羽绒服，手拽在口袋里，低头走在顾怀瑾的身后。
顾怀瑾常年西装着身，提着lv的旅行包，刚回复母亲的消息，见身侧没人，一转头，就看见时茜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顾怀瑾笑，“4天而已，怎么就这样哭丧着脸了。”
他每年都会在圣诞节前后飞到美国和母亲过圣诞。
她拽住他袖子的一角，闷声叫他：“哥”
“在呢。”他懒懒的答。
机场人声嘈杂拥挤，来之前就已经被时茜拖延了半个小时，现在离起飞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眼看走到了登机口，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和时茜告别。
他把时茜的握住，轻轻捏了捏，“手总这么凉。以后怎么办。”
时茜说：“忘记戴手套了嘛。”
许是觉得用手的温度不够，他又把时茜的手背贴在自己面颊上，他弯了弯身，深邃的眸子里全印着她。他说：“照顾好自己。”
时茜喉咙酸了酸，她乌黑的大眼睛溢了泪水，“哥，我会想你的，我不会忘记你的。”
顾怀瑾抱着她，吻了吻她乌黑的长发，他也说：“我也是。”
时茜问：“可以不去吗？”
顾怀瑾温柔着：“茜茜，别开玩笑。”
她小声着：“我知道。就问问。”
顾怀瑾安抚的拍着她的轻颤的身子。
他们分别前的拥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纯粹。
顾怀瑾的背影，时茜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乘载他的那辆飞机起飞，她才恍惚着离开机场。
顾怀瑾在23号到了母亲那儿，母亲和其洋人男朋友热情的欢迎他的到来。
母亲见到他难以言喻的开心，拉着他叙旧，问顾振国的近况，她也问了时茜……
最终，和母亲聊完，已经傍晚。他心情烦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时茜，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他看着和时茜毫无动静的对话框蹙眉，她竟然连一句落地平安的关心都没有。
顾怀瑾很有耐心的等到了晚上八点。
餐桌上的羊排已经四分五裂，杯中的红酒喝了一半。
母亲正和男朋友眉飞色舞的介绍着自己儿子的优秀，并炫耀着顾怀瑾已经通过的诸多常青藤名校的研究生申请，哈佛和麻省以及斯坦福的offer早就提前收入囊中……
顾怀瑾的目光落在手机上，低头给时茜发消息。
「茜茜，还活着吧？」
那边应该是上午十点。她在上周二的选修课。课程名称是，人际关系。
所以，时茜很有礼貌的回了他一个：？
顾怀瑾不可察觉的笑，打字：活着就好。以为你死了，再也米造不到妹妹了。
时茜：？
顾怀瑾问：平安夜准备做什么？你回七里花园，视频让我看看平安夜的两个小苹果。
时茜：不行。室友约了我吃饭。
顾怀瑾：可惜。
聊天到这儿就结束了。
直到凌晨四点，顾怀瑾再次收到了时茜的消息。
「我今天突然发现牛肉火锅很好吃。」
顾怀瑾回：回去陪你吃。
时茜：那你会死吗？
顾怀瑾：会。
时茜：那你还是不要死了。
顾怀瑾：嗯，现在还活着。
时茜：那你就一直都活着。我和别人吃牛肉火锅就行了。
顾怀瑾：和谁？
时茜的消息再次进来时，距离顾怀瑾的上条消息发出去已经过了五分钟。
她说：和谁都没有关系吧。毕竟，你只是我哥哥。
顾怀瑾皱眉，给她弹语音。
她挂得很快，又发了信息进来：哥，我们断了吧。以后，我们就做普通的兄妹吧。做一辈子的兄妹。
从洛杉矶飞北城要十六个小时。
收到消息之后的顾怀瑾在床上想了半分钟后，起床回国。浅眠的母亲听到动静，拉住他，要他留下来过完圣诞。
顾怀瑾看着母亲，说：我知道你要什么，我会回来的。但我要见她最后一次。
嘴上说着“最后一次”，内心也持有那样的想法，从过去看得到的未来里，他和时茜的结局是注定的。
他飞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圣诞节的最后的几个小时了。他落地的第一时间时茜发消息，让她来七里花园当面说清楚。
他知道，时茜一定会来。
他进门的时候，时茜已经到了，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满脸的憔悴，机械的转头看他，眼神空洞。
她见到他，眼里不再闪光。
他风尘仆仆，还站在玄关处，叫她：“茜茜。”
时茜没应，抓紧手心，垂着脑袋没再看他。
顾怀瑾换好鞋子，坐到了时茜的另一侧。
时茜说：“哥，我们不要再继续了那种关系了，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顾怀瑾的吻已经落到了时茜的唇瓣上。放弃，分开，厌倦，他不会允许时茜把这种词语说完。
不过是短短的两天，两个人之间就已被各种心事填满，里面沟壑万丈，谁也分不清谁更有难处。
他的眼睛只是看着时茜，他说：“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时茜抬头问：“什么意思？”
顾怀瑾：“我要在国外定居了。”
“那你……”时茜颤声问：“之前不是答应我，只在国外读研，两年就回来吗？就算读研，也可以回来啊。”
“嗯，床上答应的话，就你会信。”他的声音平静。
哥，我信的，你说的，我都信的。别去国外定居。就当是为了我，别在那儿定居。
时茜想说这些话来着。
但她只是拿起背后的抱枕，朝着顾怀瑾扔了过去，声音尖锐，“顾怀瑾，你就是个骗子。”
他抬手把枕头打落到地上，“你不是说断了吗？我不回来了，你又有什么不满意呢？”
时茜扬起下巴，左眼先流出眼泪，她说：“我不满意，我什么都不满意。”
顾怀瑾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时茜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没看清顾怀瑾说这句话时的落寞。
她说：“顾怀瑾，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离开。我说分开这种话，正好和了你的心意吧，甩掉我这样的大麻烦，就万事大吉了。终于不用再和我演哥哥妹妹的戏码了。
“不用再敷衍我了，更不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看我。”
“是不是对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什么时候想抛弃就抛弃。”
几乎是下意识，拿了手上能拿的东西，就往顾怀瑾的那儿砸过去。抱枕重一点，纸巾盒轻一点。顾怀瑾有些躲了，有些没躲。他的额角有一处红肿，手掌心也有红痕。
他一言不发的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时茜带着些疯的质问。
“顾怀瑾，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连一次牛肉火锅都不能陪我吃。”
时茜把遥控器扔过去，砸到他的身上又弹开，遥控器脆弱的四分五裂。
顾怀瑾开口：“以后别说我们在一起过。没有必要。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握紧拳头，无力的闭眼：“还有时茜，你搞清楚，说断了的是你不是我。还想和我演兄妹情深也是你不是我。”
“两天前抱着我说让我不要走的是你，不是我。”
他喉结翻滚，声音带涩，“是你先开的口，不是我。”
“也别再和我说什么，一辈子的兄妹，你做得到吗？不如我走得远远的，断了念想，对我们都好。”
……
后面越吵越激烈。
时茜日后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和顾怀瑾都说得太过分了。
她浑身长满了刺，顾怀瑾也一反常态的和她有来有回。
大概那时都以为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可世事无常。
顾怀瑾深邃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再一次开口：“确实像你说的那样，牛肉很好吃。”
玄关处的时茜张口，呼吸着房间内陌生的空气，良久才沉闷的出声：“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呵。”
很轻的一声，在偌大的房间内却格外清晰。
“茜茜。”顾怀瑾叫她，“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关心我？既然不是兄妹，又不是情人，那就是曾经的……炮友？”
时茜：“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
“不这么说，那我应该怎么和廖宁说呢？”他耸肩，“你不是要我告诉他们我和你曾经的关系，我想想，用一个怎么样的开头？”
“我妹妹在她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喝醉了酒，敲我的房门，哭着说，对我的喜欢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时茜：“你记得太清楚了，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顾怀瑾：“你说你都不记得，那就太假了。时茜，坦诚点，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了，就不会那天装作不认识我。”
“你还在怕我？”
时茜目光落在自己没有勇气踏上的台阶，“我只是很意外你还会回来。”
我真的以为你会死在外边。
顾怀瑾问：“以为我不回来了。所以和别人在一起了？”
时茜的心里有一道隐秘的口子。
被顾怀瑾一击必中。
顾怀瑾问她：“你喜欢廖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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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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