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屿没把简溢苏说的话当真,慢吞吞地喝着不合他口味的百利甜,听她把所谓的哥哥描绘得高大而完美,是无所不能的天才。
昏昏欲睡间,从只言片语中掉落的“沈”字被梁屿迅速捕捉到,在嘴里绕了又绕,悄无声息地咽下,心底翻涌的骇浪被很好地掩盖,简溢苏没发现任何异常。
黯淡的光点落在吧台上,梁屿眯起眼,思绪随着耳边冰块与器皿碰撞的声音飘远。
海城沈家,百年门第,背靠久遥集团,业务范围囊括医疗教育、娱乐通信、金融科技,率先拓展海外贸易板块,手握海城运输业命脉,也是唯一能与梁、贺两家相抗衡的存在。
去年下半年,沈家长子沈酌回国,接手家族企业的新闻铺天盖地,恰在那时,梁氏从国外挖来一批人工智能专业人才的消息不胫而走,两家暗中较着劲。
梁屿盯着霸占经济板块近一周的名字,反复咀嚼,平静麻木的情绪多了点冲动,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往外冒,占满胸腔。
他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地想与沈酌过招,想撕碎他脸上虚伪的从容。
梁屿不懂,为什么仅是与一个他相同的姓,便能让自己起如此大的反应,像有一把锤子狠狠敲动了命运的指针,缘分从此刻降落。
简溢苏撑着脑袋看他,话锋一转:“帅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他回神:“梁屿,岛屿的屿。”
简溢苏含着酒差点喷出来,“你姓梁?!”
梁屿语气微顿,并未多做解释:“恰好姓梁而已。”
“不管你是不是梁家的,就这个姓也够我哥应激了。”
简溢苏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说真的,你考虑下我的建议呗。”
梁屿看她一脸兴奋,眼里泛着笑意,无奈地耸肩,“放弃吧,我更不喜欢男人。”
“别啊,我哥很帅的,还特别有钱!”
简溢苏连连哀叹,“只要你把我哥追到手,他忙着谈恋爱,就没时间再管我了,帅哥你就试一试,不亏的。”
梁屿无动于衷,喝完剩余的半杯酒,轻敲了敲吧台,打断简溢苏滔滔不绝的劝诱,“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别拿你哥当挡箭牌。”
她的气焰陡然变弱,轻咳一声:“你能假扮我男朋友陪我去见哥吗?”
“我走了。”梁屿果断起身,对身后简溢苏的呼唤声装聋作哑。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振动,梁屿拿出手机打开静音,径直走回卡座,在原位坐下。
“就回来了?”谢安淮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把一罐本末扔给银发男,“喝吧,你输了。”
梁屿靠着椅背,低头看手机上简溢苏发来的消息,最上面那条是名片推荐,之后便都在介绍她哥的喜好,从饮食到音乐,内容齐全。
他无奈地笑了笑,抬眼看见银发男单手撬开拉环,“趁我不在,你们又打了什么赌?”
“我赌你半小时之内回不来。”银发猛灌一口啤酒,眯起眼看他,“要到联系方式了?”
梁屿点头,并不想同对方多说,拿起桌上的草莓吃着,继续与简溢苏聊天。
卡座里的人早都坐不住了,打个招呼便一起冲进舞池里释放激情,谢安淮拉着孟榆去了露台吹风,只剩梁屿和银发男相对而坐。
简溢苏半天没回复,梁屿只好换了个软件刷美剧,戴着耳机屏蔽外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屏蔽了银发男意义不明的打扰。
暖场结束,灯光开始不停地变换闪烁,舞池下方的干冰枪喷出数道干冰浇在人群身上,漫天氛围纸同欢呼声盖过一切,空气中漂浮的小颗粒在光束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缓降着落下。
与此同时,简溢苏的消息弹出:「三楼,救命!」
梁屿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银发男的袖子,无视他震惊的目光,挑重点安排下去:
“你现在去找酒保,说有人在三楼出事了,尽量说严重点,我先上楼看看,如果我很久还没出来,你就报警。”
“等等……”
他还想多问几句,梁屿冷冽的眼神扫过去,立刻噤了声,转身走出卡座去吧台喊人。
电梯在最外围的散座旁边,梁屿费力地拨开挤在过道上的人群,头顶光束摇曳,眼前疯狂的混乱的元素杂糅在一起,世界光怪陆离。
嘈杂的乐声盖过耳机里的电话呼叫铃,鼓点像是狠敲在心上,催促着他再快点,梁屿挂断、拨号,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冷静地切回微信查看好友申请——未通过。
走进电梯,视线陡然明亮起来,梁屿来不及喘口气,迅速按下三楼,失重感压得胸口发闷,他出神地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
电话突然接通,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通过耳机在耳边放大:“直接上三楼,没人拦你。”
梁屿沉声道:“那个女孩呢,她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
对方哼笑一声:“因为我是她哥,被喊来接妹夫上楼,你就是我妹夫?”
空气好似有瞬间的安静,梁屿难得感到一丝窘迫,“……既然她没事,我就不上楼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在眼前打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直直映入眼底——
修身白衬衫完美贴合,衬出藏在衣服下结实的肌肉与腰部曲线,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偏偏衣摆被妥帖地收进西裤里,正经而散漫,淡漠的眉眼望过来,梁屿心头一颤。
他呆愣在原地,积压的酒意突然上头,视线变得模糊,他迷茫地看着沈酌的脸,直到与记忆中越发清晰的轮廓重合。
在意识到对方身份的瞬间,梁屿的呼吸随之停止,命运的鼓槌猛然敲响,砸得他措不及防,潜伏的胜负欲蠢蠢欲动,快要冲垮理智。
梁屿从未想过,与沈酌的会面是如此的充满戏剧性,又如此的轻易,过早地触碰到想象中遥不可及的假想敌,他的野心即刻膨胀。
沈酌看着梁屿缩在电梯角落里,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敌意,像是炸毛的猛兽幼崽,呲着牙想要干翻面前的潜在敌人。
头顶白光晃眼,他挑眉:“还不出来吗?”
通话没挂断,沈酌清冷的声音在电梯间回荡,耳机同步响起双重奏,仿若贴在耳边低喃,懒散的尾调藏了钩子,梁屿耳根发软。
他滚了滚喉结,挂断电话摘了耳机,恢复正色,迎着对方打量的目光,从容地走出电梯,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然地蜷缩。
两个人的距离不断拉近,近到沈酌可以清晰闻见对方身上的清香,看见梁屿泛着红的双颊,眼神清亮,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连呼吸都克制地放轻,那股敌意转瞬即逝。
他故意往前一步,软了声音,“你喝醉了。”
梁屿下意识向后撤,又很快反应过来,钉在原地,直面沈酌:“我没有。”
反应被尽收眼底,沈酌又往前半步,抵着他的鞋尖,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屿,勾起的笑里藏了逗弄:“你这样,怎么勾引我?”
梁屿紧张到声音发颤:“那只是玩笑。”
耳钉在眼前不停晃动,视线移至梁屿琥珀色的瞳孔,他的轮廓被盛进一湾静默的清泉中。
沈酌收起笑,“我刚才也只是在逗你玩。”
梁屿一时有些心梗,不愿再被他牵着鼻子,错开身子,越过他往前走,“简溢苏在哪?”
沈酌跟在身后,“这条过道走到底。”
梁屿点头,步伐加快,规律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甬道中响起,壁灯投下暖色的光,落在脸上,利落地勾出五官线条,下颌紧绷,透着疏离。
沈酌长腿一迈,与梁屿并肩,侧头便看见他修长的脖颈,被宽大的卫衣套住,一股浅淡的奶香钻入鼻腔,与香草味很好地中和,最后呈现的味道就如他这个人一样,甜美却寡淡。
一潭死水般,极致而隐忍的沉寂。
沈酌确信自己没看错,梁屿下意识展现出的对他的仇视。
他没话找话般问:“你知道我?”
梁屿莫名:“我不认得您才奇怪。”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沈酌轻笑一声:“所以你是真想追我?”
梁屿停下脚步,握住门把,转头看他,嘲弄地笑着:“沈先生,我现在的身份是您妹夫。”
沈酌从身后靠上来,指间夹着VIP黑金卡靠在智能锁上,揶揄地笑:“进去吧,妹夫。”
最后两个字被刻意咬重、拉长,扫过耳尖,梁屿尴尬地连“谢谢”也忘了说,手抖着推开门走进包间。
简溢苏躺在沙发上撕心裂肺地唱着歌,抬头看见梁屿,丢了话筒朝他挥手,嘿笑一声:
“你来了,我哥是不是特别帅?”
梁屿尬笑:“挺帅的。”身后有人擦肩而过,他绷直后背,轻嗅着鼻尖的木质香调,柏木与檀木混合,却不显厚重。
沈酌把手机扔给简溢苏,“贺诩呢?”
她气还没消,故意对着麦克风说话,试图用分贝攻击沈酌的耳膜,“在外面打电话。”
沈酌捂住耳朵,看向梁屿,“妹夫过来坐,别傻站着。”
这招回击有效,简溢苏疯狂地咳嗽起来,放下麦克风,双手合十,用嘴型默念“对不起。”
梁屿不情不愿地挪到沙发边缘坐下,目光却紧锁着沈酌走向阳台的背影。
简溢苏小声呼唤:“梁屿?”
他转头:“什么?”
简溢苏支着下颚,“你一直盯着我哥看……真对他有意思?”
梁屿反问:“如果我对他有意思,你会帮我追他吗?”
她一拍大腿:“必须会!”
梁屿挥挥手,表示不吃她这套,“你先解释清楚那条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简溢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忿忿不平:
“我去卡座蹭酒的时候被贺诩,就我哥发小撞见了,他知道我来酒吧,就想赶我回去。”
梁屿无趣地看着屏幕上滚过的歌词,是当下很火的一首小情歌,“所以?”
“前几天刚我跟哥大吵一架,我骗他说在跟别人交往,这几天都住在男朋友家里,他不信,执意要带我回去。情急下我就给你发了条消息,想让你上来救我,后面你一直打电话过来,我哥就把手机拿走了……”
“然后我就这么被你坑了。”梁屿冷呵一声,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挂断了扔回口袋里。
简溢苏当场滑跪,态度诚恳:“我错了。”
“这次就当我帮了你。”
她疯狂点头,紧接着就听见梁屿说:
“作为回报,我要你帮我追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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