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阿利美的天空像一张蔚蓝色的数据网，笼罩着这座世界闻名的科技之城。高楼之间，透明的空中廊道如水晶丝带般蜿蜒，编织出立体的交通网，低空飞行器有序地穿梭其内。动态更新的全息广告浮在城市上空，街道上的行人时而驻足观看，时而步履匆匆。
顾灼站在服装店的落地镜前，指尖摩挲着两件卫衣的布料，眉头皱得能拧死一只蚊子——一件乌漆嘛黑，一件日月生灰。
“丑死了……”顾灼残忍地放下手里的卫衣，耳边传来轻轻的讨论声，俨然是两个服装店员在八卦。
“哎，你看昨晚那个新闻没？”
“混沌联盟那个？”
“对啊，说是他们的成员又出来抗议永序联盟，把南区的街道都占了。”
“要我说还不如给他们都关起来，自己不愿意意识备份就行了，非出来抗什么议，扰民。”
顾灼不置可否地把衣服挂回架上，对这样的讨论早已习以为常，原因无他，话题的中心正是当今针锋相对的两大国际政治格局——混沌联盟和永序联盟。
永序联盟，以全球最大的生物物理研究所——普罗米修斯为主，主张通过信息技术动态保存人类意识，让所有人类即使肉身老去，也能实现数字化永生，几年前一经成立便势如破竹，势力遍布全球政商网络。
而混沌联盟势力分布较为松散，他们崇尚人类灵魂不可复制、不可窥见，认为“灵魂”备份无异于将人类异化为数据的奴隶，鼓励人们发扬人性光辉，近些年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支持。
然而，两个店员死活也想不到，除了永序联盟和混沌联盟，还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第三方阵营——中立城邦，因其技术中立，且掌握无数科技资源，已然成为不少黑客、研究员和特殊工作者的温床。
而这一神秘组织的一位特殊工作者，此时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商场里，在一排丑得势均力敌的卫衣里努力地挑挑拣拣。
顾灼的指尖正停留在一件还算顺眼的卫衣领口，脑中突然掀起一阵意识涟漪——
在这个科技发展水平极高的时代，脑机接口早已不再是实验室中的概念。自联合国推动全球普及计划以来，纳米级的接口单元已经能通过皮下注射，无缝嵌入人类大脑皮层，将神经信号转化为可操作的数字指令，人们通过意念即可接入网络、操控通讯终端、甚至体验全息幻境。而刚刚这段意识涟漪，正是顾灼的通讯终端收到来电的标志。
通话直接传递意识而非语音，自然也是无声的，顾灼按下脑中的接听键，发现来人正是自己那失踪了半个月的顶头上司——塞布尔。
“哟，您老终于复活了啊？”
邪恶老秃顶刚把下次行动在阿利美学院的话丢给自己，转头就没了人影，如今终于重返人间，顾灼实在是没憋出什么好话来。
“诶，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的，说话不要总带着刺嘛”，塞布尔说话一向从容不迫，哪有半点愧疚的意思，“你这个样子以后是找不到媳妇的嘛。”
顾灼舌尖抵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少废话，这回给我编了个什么名？”
“哎呀，好说好说，顾灼。”
“……我说什么名字？”
“哎呦，我说了的呀，就是顾灼。”
“……”
“你二十来天不和人类交流，终于变回猪头本色了吗？还是终于下定决心拱死我了，让我顶着本名去送死？”
像是终于维持不住那点强装的笑意，顾灼阴阳怪气道，手上捏着衣服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现实世界里，两个店员眼看着顾灼沉默地在卫衣堆里挑挑拣拣半天，终于忍不住蛐蛐起来。
“你说，咱家衣服有那么好看吗？至于纠结这么久？”
“不知道，可能是被丑疯了吧。”
“……”
另一边，顾灼咬牙听着塞布尔的唠叨，一会说什么让他横扫伪装做回自己，一会说是给他个机会体验一下大学生活。
三分零十七秒之后，顾灼终于用掉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眯着眼睛和塞布尔下达了最后通牒：“我今晚就飞回基地，这活你找别人干吧。”
“哎，别呀。你这孩子……”
通讯另一端的中年男子长舒一口气，终于破天荒地正色起来：“灼，新纪元集团……又开始‘投资’了”
“轰——”
眼尾的笑意被瞬间冻结，“新纪元”三个字像一盆刺骨的冰水，从顾灼头顶倾泻而下，让他整个人裹上了一层寒霜。
“……被投资方？”
“星澜科技，沈沉舟。”
挂断通讯的一瞬间，顾灼面不改色地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身走向斜对面的一家潮牌店。尽管头脑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昏，顾灼面上看起来依旧松弛，脚下的步伐悠闲散漫，竟让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五分钟后，顾灼随手摘掉裤子上的吊牌，站在收银台前。
潮牌店的服装大多针对年轻顾客，样式简洁而不失设计感，配上顾灼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衬得他本就俊朗的五官更添几分韵味。许是为了吸引顾客，店里的收银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结账的时候半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
看着眼前姑娘羞涩的表情，顾灼熟练地勾起眼尾，露出一个温柔绅士的笑容：
“你好，衣服后面的吊牌我自己摸不到，可以麻烦你帮我剪一下吗？”
像是为了展示没剪掉的吊牌，顾灼微微背过身，指了指悬在背上的吊牌。
“啊，好…好的先生。”收银的小姑娘看着顾灼随意的动作，不小心晃了神，红着耳朵去剪顾灼背上的吊牌。
顾灼此人身形高挑，肌肉也是流畅紧实，此时穿着一条宽松的低腰牛仔裤，刚好露出一圈印着字母的运动内裤边，后脑勺下方一根细长的辫子被随意扎起，自然地垂到腰间，正随着姑娘的动作微微摇晃。
“咔哒。”
剪下吊牌时，一抹淡淡的红晕已然爬上的姑娘的脸颊。
“谢谢。”
顾灼礼貌地和她道谢，眼神不经意间瞥到姑娘通红的耳朵，终于满意地收起了眼尾的弧度，转身离开。
暮色如融化了的琥珀，浸透了这座喧嚣的钢铁森林。顾灼站在街角，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全息屏幕水纹似的层层波动，一幅阿利美的立体城市地图悄然在他眼前展开。
鳞次栉比中，阿利美学院标志性的锥形大楼在霓虹下闪烁着耀眼的白光，楼顶的浮窗上俨然播放着今晚第一轮“超维杯”比赛的倒计时。
作为走在世界科技前沿的顶级学府，阿利美学院无疑是精英的摇篮，却也是权力的角斗场——学生要么是天赋异禀的技术鬼才，要么是背靠庞大财阀家族的继承人。而这每三年一次的“超维杯”，是校内最残酷、竞争最激烈的选拔，获胜者不仅能掌控学校的核心技术专利，更能在这个科技至上的时代立足，在未来的政商版图上占据一席之地。
“时间不多了……”，顾灼低声自语，眼睛不自觉地眯起来，仿佛天生就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沈沉舟，希望你不要太蠢。”
话毕，顾灼抬手一滑，幽蓝色的城市模型在他指尖飞速旋转，和操控它的人一起，悄然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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