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汗味混着劣质香水味,像团湿抹布糊在贺钟堂脸上。
他刚在最后一排坐下,就听见前排传来争执——那个烫着时髦小卷毛、一路都在嗑瓜子的阿姨占了导游专座,正跟陆远理论。
“这座空着也是空着,我坐会儿怎么了?”阿姨抱着她的碎花布手提包,理直气壮,瓜子壳差点喷到陆远身上。
陆远没炸毛,只是弯腰从座位底下拖出个急救箱,“哗啦”一声打开:“阿姨您看,这座位正对着司机后方,车祸时缓冲距离最短。去年有个团,就这位置,人直接撞破挡风玻璃……”
贺钟堂正要闭目养神,闻言嗤笑出声:“危言耸听。”
陆远转头看他,眼神冷飕飕的:“贺先生要是觉得我危言耸听,不如现在换过来?”
“你——”贺钟堂语塞。
卷发阿姨已经吓得脸发白,一把抓起她的瓜子袋,抱着包就往后排挪:“哎哟喂吓死个人了!不坐了不坐了!小伙子你也不早说清楚!”
陆远刚要松口气,手机又震了。
这次是他妈,他微笑着将通道让给等待上车的阿姨们,自己逆着人群向车尾走去。
远离客人后,他才皱着眉接起,声音却压不住火气:“又怎么了?”
“陆远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他妈尖利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开,“你舅舅又不知道跑去哪了!人家催着要钱,你赶紧打五千过来!不然我去你学校闹!”
“我没钱!”陆远低吼,“舅舅说了不许我再给你钱了!上次偷偷给你的三千是我带团攒的!”
“你少废话!他逼我!你也帮着他一起逼我?”
陆远直接挂了电话,胸口闷得发疼。他低头揉着眉心,没注意贺钟堂正隔着开了一条缝的车窗盯着他。
“缺钱?”贺钟堂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陆远耳朵里。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收的五千块转账记录,“帮我个忙,这钱归你。”
陆远抬眼,眼神警惕:“什么事?”
“把你那破鲤鱼旗扔了,”贺钟堂指了指陆远身边那杆挂着鲤鱼风筝的旗杆,“再给我弄瓶冰水,前排靠窗的座。”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加两千。”
陆远看着他,像看什么怪物:“座位是按上车顺序你们自己挑的,导游旗是团里的标识。”
“再加五千。”贺钟堂漫不经心地敲着手机,“冰水,座位,最烦这些鬼子元素的东西,还有别让那些阿姨来烦我。”
陆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妈催钱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响,五千块够他妈安分一阵了。
他抿了抿唇,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蓝色小鼓,利落地将鲤鱼换下来,走到贺钟堂面前,把旗杆塞进他手里:“拿着,丢了赔五百。”然后转身去前排找司机要冰水,“和师,麻烦开下前排储物格。”
贺钟堂愣了一下,看着手里晃晃悠悠的小鼓风铃,又看陆远的背影——这小子竟然真接了?
陆远把冰水递给他时,贺钟堂突然说:“再加三千,要陪我一起吃饭。”
他想起前女友刚发的朋友圈,照片里,她挽着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背景是外滩夜景与一桌子精致的西餐,配文:“有些人注定一直一个人吃饭,有些人总会遇到更好的人陪她一起吃饭。”男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比眼前的阳光更刺眼。
哼,他找不到人陪他吃饭是吧?
他心里憋着股气,偏要看看他砸钱砸出来的效果到底能坚持多久?
陆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阳光透过车窗落在陆远脸上,那两颗小虎牙若隐隐现:“贺先生,我带团正常收费标准是每天三百,十天三千。如果有特殊要求是要另算的。”
贺钟堂被噎得差点呛水。这小子…… 还挺会算账?
“行。”他咬着牙点头,“算你狠。”
陆远转过身,这冤大头上赶着给他送钱?现在居然要额外花钱来买他本来就要提供的服务。
团单写的明明白白,贺钟堂的餐费比别人贵五倍。
就算贺钟堂不提,为了落实餐标他也要单独陪着他吃饭。
换个导游旗算什么?他包里好几个挂件呢,就是为了应对不同的游客。
上个团队是樱花国来的,为了尊重团队他才用的鲤鱼旗,还没来得及换就赚了一大笔钱!果然有好运气!
陆远暗自窃喜,没再接他话,拿起话筒开始点名。
念到“贺钟堂”时,男人懒洋洋地举了手,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陆远假装没看见,点完人对司机说:“和师,走。”
车子启动时,一直沉默寡言、嘴角总叼着根未点燃烟的和师傅,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排闭目的贺钟堂和自己身后的陆远,用带着浓重滇省口音的普通话慢悠悠地对陆远说:“小陆,后生可畏噶。这团‘营养好’,你有的忙咯。”
陆远无奈笑笑没有接话,摸出手机,给他妈转了两千块,备注:就这些。
抓头就看见,贺钟堂突然将手机狠狠摔在座位上。
我靠,不会真接了个超雄游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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