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机舱内人心惶惶。
楚言楠坐在位置上，找乘务员要了一盒飞机餐——小牛菲力佐奶油青豆酱。
他身旁的旅客问他：“你不着急吗？怎么还有心情吃饭！”
“着急有什么用，着急飞机就能平安落地了吗？”楚言楠反问后自答：“显然不能，还不如吃个断头饭。”
起因是飞机长时间颠簸，机长打开广播通知乘客是正常现象，并让乘务人员检查旅客是否坐在位置上，但是呼叫塔台的时候忘了关广播，上机舱里的人都听到了，他喊：“Mayday！Mayday！Mayday！”
开过飞机的人都知道，只有在飞机遭遇威胁生命的紧急情况下，机长才会对塔台喊“Mayday”求救。
看着机舱里人心惶惶，楚言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这么平静，可能觉得现在哪怕死掉也无所谓了吧。
身旁的旅客拿出一张照片给楚言楠看，说那是他的爱人，刚说到一半就被楚言楠打断道：“Stop，一般来说，飞机上如果出现癌症治疗方案、杀手最后一单和准备结婚的人，那趟飞机包出事的。”
旅客问他：“你就没有爱人或者其他想念的人吗？”
楚言楠无可否认，在听到他说爱人的时候，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清，心脏抽痛……
飞机在天上多绕了两圈，最终还是平安落地了。
一落地，楚言楠就在机场买了包烟和塑料打火机，找到吸烟区颤抖着手点燃一根烟。
一支香烟燃尽，楚言楠没有第一时间去酒店，而是去了一趟大使馆，什么都不说，坐在几个留学生中间就是哭，一群人一起哭诉自己想家。
印尼的留学生本来就少，加上排华现象严重，有人到大使馆哭很正常，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不仅派专人解决他们的问题，还给他们下了一锅挂面，说：“进了大使馆就是回了我国领土，我们就是你们的底气，不要害怕。”
楚言楠稀里呼噜吃了碗挂面，这挂面在国内他是决计不会吃的，因为小时候超市滞销打折的挂面，他们家能吃好几个月，但此时在异国他乡，哪怕是清水挂面，他也吃得下。
火山、瀑布、粉色沙滩、精灵坠崖，后来一切的一切都比不过那碗挂面。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楚言楠都不想坐飞机，于是只能坐船再次出发。
从印尼东部海域坐船到澳大利亚，纳拉伯平原是石灰岩地貌，旅游业和农业开发都有限，一路往南走途经新南威尔士州，楚言楠找到一家农场借住。
农场主的小女儿，有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
“Nancy！”一个少女头上戴着花环，手上也拿着花环，朝着楚言楠挥了挥：“你看，我编的花环！”
一望无垠的牧场中，楚言楠坐在羊群里，抱着一只小羊羔，看着少女跑过来，扑倒在他身边，将花环戴在他头上。
少女身后跟着的牧羊犬在草地上打了个滚，也滚到楚言楠身边，吐舌头。
楚言楠看着那只牧羊犬，随意撸了一把它的狗头：“傻狗。”
“Nancy.”少女歪头：“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很讨厌狗。”
“不讨厌……”楚言楠垂眸：“它很可爱。”
少女看着楚言楠，她今年才15岁，无法理解他眼中的晦涩，只躺着草坪上，说：“真想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和你一样环游世界了！”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楚言楠低头看着少女：“但是真的长大了，发现成年人的世界和我想的并不一样，有了更多的烦恼，就又想回到小时候了。”
“嗯？”少女不解：“你有钱又自由，能有什么烦恼呢？”
“大概……”楚言楠抬头望天：“是可以避免，却又无能为力的遗憾。”
楚言楠在农场里呆了很久，少说也有十天半个月了，直到灰色的眼睛和狗，再也激不起他心中波澜，他才再次踏上旅途。
坐上农场的车前往悉尼，先去悉尼歌剧院看了一场《卡门》。
楚言楠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艺术天分，大抵也看不懂歌剧音乐剧之类的，但是他第一次知道，好的艺术是能让普通人也看懂的。
卡门和现代常见的偶像剧女主完全不同，她自私自利、桀骜不驯，蔑视法律与道德约束，将自己活成了一只热烈而决绝的鸟。
自由与束缚、激情与理性、原始**与现代伦理，交错的爱恨与善恶，让人分不清对错。
走出悉尼歌剧院，坐上前往新西兰的轮渡，新西兰比之澳洲，没有蛇虫袋鼠的威胁，但是邻居绵羊比人更多。
在新西兰住了两个星期，楚言楠又在二月坐上轮渡前往南极，看企鹅。
看企鹅仅限于在船上远远观望，因为和纪录片中的南极不太一样，冰川上到处都是企鹅的粪便，又脏又臭。
楚言楠坐在游轮里喝着热可可，偶尔还会隔着窗户逗逗企鹅，企鹅是南极唯一两脚站立的生物，会把人类当做同类，想着如何解救被囚禁的楚言楠。
从马尔维纳斯群岛到南乔治亚岛，经历了三天三夜的轮船游后，在南乔治亚岛搭乘飞机前往智利，又在三月逛完了智利、秘鲁、阿根廷和玻利维亚。
四月中旬，楚言楠顶着13个小时的时差，转了两次机从南美飞回亚洲，在日本京都落地，天天寿司加抹茶呆到四月下旬，见证樱花开放最美的时节后，又买机票前往保加利亚。
五月初是保加利亚玫瑰最美的时节，望着成片生长的大马士革玫瑰，楚言楠偶尔也会想起梦里的粉团蔷薇，又强迫自己忘记。
同月上旬，楚言楠还去了相邻的塞尔维亚，没有遇到塞尔维亚舞女，倒是遇见了一场游行、停课，因为当时情况不明又太过混乱，所以楚言楠没多犹豫就准备当天离开，只是买票的人太多，他只能抢到哪里去哪里，于是迷迷糊糊就坐上了前往荷兰的飞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言楠的时差和作息已经彻底混乱了，不再强求自己的作息，睡不着就熬夜，熬穿一整夜，总能睡着的，连一日三餐都变得不稳定，有时候一日两餐、一日一餐，都是可能的。
一次在旅馆里睡到下午，楚言楠爬起来，穿上风衣出门觅食，吃了半盘土豆泥杂烩，身高足有一米九的荷兰老板娘以为他是学生，还送了他一瓶牛奶。
吃完晚餐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赶，晚风拂过他的衣摆，远处火烧云涌动，巨大的风车转啊转啊转，堂吉柯德式的冲锋并没有发生在楚言楠身上，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懦弱、无能，又或者只是面对顾清到时候无能为力。
六月，楚言楠漫步在冰岛的黑沙滩上，低头买船票时偶然看见了日期，想起顾清的生日快要到了，垂眸。
七月，俄罗斯贝加尔湖畔散步；八月，斯里兰卡探索加勒古堡；九月，加拿大的枫叶开始变红；十月，西班牙巴塞罗那大教堂；十一月，又飞毛里求斯看水下瀑布。
毛里求斯海域存在地势落差，强烈的季风又推动海水运动，厄加勒斯暖流推动沙粒流向深海沟，形成了无比壮观的水下瀑布，这样的情景只有在高处看才感觉震撼。
坐在直升机上，直升机带起的风将发稍吹起，楚言楠才恍惚意识到，他已经出国一年了，他的头发也很久没有剪了，已经长长至肩膀处。
十二月，楚言楠去了美国新泽西。
美国的旅游业在全球长期稳居第一位，很难说楚言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来。
新泽西十二月每周五至周日，开放圣诞特别活动，童话小镇化身圣诞集市，鹅卵石街道点缀灯光。
楚言楠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路过一个小摊贩，发现摊位上有卖皮筋，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落在肩上的长发，楚言楠果断买了一条装饰着金合欢的皮筋，并拒绝了摊主蔷薇果的推荐。
下一刻，一双手伸过来拿起蔷薇果旁边的尤加利果皮筋，问老板要多少钱，一边说还一边悄悄瞄了两眼楚言楠。
楚言楠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厌烦，直到听见他身旁的人声音疑虑：“楚？”
霎时间，楚言楠眼神清澈了，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从她浅色的头发移到小麦色的皮肤，不确定道：“Kiki？”
Kiki笑：“这么不确定吗？”
楚言楠笑：“哎呀，你白了不少，我差点没认出来。”
“没办法，很久没有出去玩，也很久没有做美黑了。”Kiki耸了耸肩：“而且你也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皮肤黑了不少，头发也长了。”
楚言楠知道自己这一年黑了不少，拿手臂对比一下肚子上的皮肤，很轻易就能看出差距，毕竟到处旅游还出入热带国家，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不我到处旅游晒黑了嘛。”楚言楠解释完，却见Kiki欲言又止，说：“楚，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
“你和顾……”
“是的，我们有一段。”楚言楠大方承认了，只是依旧不太好受。
Kiki看上去有些震惊，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笑嘻嘻地说：“好不容易见一面，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一年没有跟人建立亲密关系，楚言楠其实已经有些恍惚了，但他还是同意了Kiki的提议，因为他已经孤单太久了。
Kiki家在市中心，家里还有菲佣，替楚言楠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
晚上，Kiki拿了一瓶烈酒，找楚言楠一醉方休。
Kiki给楚言楠倒了一杯，楚言楠半杯没喝完就醉了，喝完整杯就连意识都不清醒了，昏死在地上。
“楚？”Kiki推了推楚言楠，见他没有反应，便拿起手机给吴诗涵打视频。
吴诗涵那边还是青天白日，接到Kiki的电话，先是一挑眉，然后接通：“喂，怎么有空找我？”
Kiki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镜头对准楚言楠的睡颜。
哐当一声，吴诗涵把手机砸了。
“阿楠……”吴诗涵着急忙慌捡起手机，又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Kiki自顾自说着：“你不知道，听说楚流浪地球以后，我这一年都没有出国旅游，十二月新泽西有圣诞夜特别活动，我想着他有可能会来，每周末都在集市上从头逛到尾，可算堵到他了。”
“刚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不敢认，他真的变得太多了，不止是皮肤变黑了、头发变长了，在我打量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有些厌烦——厌烦一个女生，在一个妇女之友、斯文败类身上出现，合适吗？”
“你赶紧多看两眼，等会儿我把他摇醒，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酒后吐真言。”
说干就干，Kiki摇醒了迷迷糊糊的楚言楠，楚言楠睁开眼时眸底水光潋滟。
“楚。”Kiki伸出一根手指，问：“这是多少？”
楚言楠：“三……”
Kiki：“很好，醉得很彻底。”
吴诗涵隔着手机看着楚言楠，问：“阿楠，你什么时候回国？”
楚言楠瞳孔无法聚焦，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吴诗涵问了两遍，他才才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大概是……彻底放下他的时候吧……”
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
Kiki太热闹不嫌事大，问：“那你现在还爱他吗？”
楚言楠点头又摇头，摇头的劲像是告诫自己一般：“不……”
“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打算跟学姐去山区美育支教，云贵川渝地区的爱心小学，一个星期的短期支教，面试已经通过了，但是他们让我再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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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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