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天过后，杨焕再也没有见过七皇子。
他每日雷打不动的抄上一整日的经书，李然也从一开始的在屋内守着，渐渐跑到了屋外，最后甚至半天不会出现。
只是在门口守着的侍卫却依旧尽职尽责，让林越山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倒是想帮杨焕抄经，只是他那一手鬼画符似的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
只能心疼的看着他一天天早出晚归。
“你这手都要抄废了！”林越山愤愤不平，捏了捏杨焕有点僵硬的右手，“他怎么还不走。”
杨焕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搐两下，扯了扯嘴角笑道：“就当是练字了。”
林越山翻了个白眼：“谁练字练一整天的，狗皇帝就是变着法的折磨你，死变态！”
一遇到让林越山生气又无可奈何的事，他就会不停碎碎念着骂骂咧咧。
杨焕有些无奈。
这些事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抄经而已，他本来以为德丰帝会想到更严重的惩罚。
这比当初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他需要表现得再无害一点、再软弱一点……
只是，林越山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从来没有问过他的计划和打算。就像之前看到黄月婵被舅舅收徒，也没有多过问一句。
不会问他为什么仇木槿为什么会收她为徒。
不会问他打算让黄月婵做什么。
……
“哥，我有点想吃蛋糕了。”杨焕收敛了心底的想法，低低说道。
“蛋糕？”林越山挑眉，“我都出不去，上哪给你弄蛋糕去啊。”
“我就是想吃。”杨焕难得撒了撒娇，手指勾住了林越山给他按摩的手，“哥，我想吃。”
林越山无奈：“好吧，我明天做做看。”
不好做饭，做点面食应该可以的吧。
然而，第二天，林越山没有做出蛋糕，杨焕也没有回来。
第三天，也没有回来……
第五天……
其实第一天晚上杨焕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急了。他没回来也就算了，曹清溪也没有过来。
当天晚上，他就偷偷摸摸的准备翻墙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只是，他还没有出去，就被外面整齐划一的动静吓了一跳。
从门缝中，可以看到平日都是灯火朦胧的偏僻角落都灯火通明。穿着铠甲的禁军阵列森严，来去匆匆，手里拿着武器，似乎在行宫内搜索着什么。
“嘭！”
是他这个院子的院门被踹开了。林越山静静待在井中，冰凉的井水挤压着他的胸腔，让他呼吸有点困难。
空旷的井壁放大了声音，他听见有脚步靠近了水井。他憋住一口气，慢慢沉入水中——
井盖被打开，明亮的火光在井口扫了一圈，应该是没有什么发现，那人盖回井盖，脚步声匆匆离开。
出事了。肯定是狗皇帝出事了。
林越山悄悄冒出头，心底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他巴不得狗皇帝就这么死了，但是杨焕为什么会回不来……行宫发生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日焦虑过一日，头发都比前几日多掉了几根，在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偷溜出去看看时，曹清溪终于回来了。
他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进屋里，刚关上门，就被林越山一把拉了过去——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越山压低声音，语调急切。
曹清溪一脸苍白，“陛下，遇刺了。”
他才管不管狗皇帝怎么了，“那云奴呢？皇帝遇刺，他为什么回不来？”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哆嗦着嘴道：“陛下没事，殿下挡住了刺客，受了重伤……”
这是他在外面打听了好几天才知道的消息。
遇刺当天，整个行宫都戒严了。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个遍，一些离皇帝寝宫近的宫女太监更是被看管起来，层层审问。曹清溪是跟着四皇子的，当天正好守在凤仪宫，离皇帝宫殿不过一步之遥。
被审问了三四天后，他们一行人才被释放。而他，也是离开的混乱中，意外得知，受伤的不是皇帝，而是四皇子。
“重伤？”林越山险些失声，“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曹清溪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据说，还没有醒来。”
现在的四皇子正被安置在万寿宫中养伤。万寿宫是皇帝寝宫，此时已经被禁军层层包围、严密守护，曹清溪就是焦急万分，也办法进去。
他知道自己几天没有回去，四殿下也没有消息，林越山肯定会焦急万分，才匆匆回来告知他这些消息。
林越山颓然地坐在凳子上。他知道杨焕肯定是出了事，只是没想到会是受了重伤。
他的预想中，不过是皇帝出点事，他被扣留几天。林越山知道，他现在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肯定是不会贸然行动。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替狗皇帝受伤。
“这难道也是你的计划之一？”林越山喃喃。
曹清溪道：“林公子，你也不用太担心，太医院院令此次也随行出宫了，他一定会……”
“好了，我知道了。”林越山疲惫地按了按头，“你去休息吧，你这几天肯定也累了。”
曹清溪的状态并不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这几日想必过得也并不太好。他嘴唇嗫嚅了下，到底是没开口，转身离开。
林越山在屋内静静地坐着，纵然是心急如焚，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连去看他一眼的都不可能。
他不敢想象杨焕究竟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够得上“重伤”二字。这里的医疗条件又这么落后，没有无菌环境，没有有效的消炎药，没有……
林越山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他深呼出一口气，站起来胡乱舒展了一下身体。
他既出不去看杨焕，也不出去回家。
因为刺杀的缘故，整个行宫的守卫几乎多了一倍，他现在甚至连房门都不怎么敢出了。
就怕被人发现，误以为自己是刺客。
可是让他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他又实在难受，只好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地踱步，以期减少点心底的焦灼感。
……
万寿宫中。
偏殿内。
门窗被严实的关好，厚厚的帷幔挡住了所有能漏风的缝隙。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个偏殿，还有宫女仔细的守着药罐，不敢让正在煮着的药出现一点差池。
“怎么样了？”
德丰帝的声音在偏殿中响起。
“陛下，四皇子暂时还未脱离危险。”周太医仔细探了探四皇子的脉，“刀上有毒，虽然及时挤出了毒血，但是毒素蔓延太快，且失血过去，要想醒过来怕是……”
周太医说到最后，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德丰帝的语气中，带上了不明的意味：“朕要他活着，醒过来。”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床上躺着的四皇子，呼吸几不可闻，面色惨白如纸，若不是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就与死人无异了。
德丰帝站在床榻边，低头看向这个十年来都不曾过问过的儿子。他的身体已经不如当初硬朗，刺客袭击的时候，他的惊骇竟然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要不是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内敛的四皇子，用力推开了他，只怕如今躺在床的，就是他了。
“朕记得，前几年北狄岁供进献了一盒据说能解百毒的丹药，派人去取来，给四皇子用上。”
德丰帝吩咐了一声，跟在身边的邓永立刻点头应是，斜睨了眼边上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马识趣地跑了出去。
“陛下，这几天您天天来看望四皇子，但是也要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呀。”邓永小声劝道，“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醒过来的。”
德丰帝点了点头，问道：“刺客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邓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色：“刺客除了当场自杀的，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德丰帝的语气不喜不怒。
邓永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恕罪！”
德丰帝摆了摆手，“把武德司的人叫来。”
邓永心底一惊，点头应是。匆忙走了出去。
*
解毒丹被匆匆送来。
服下解毒丹之后的四皇子的脉象终于不像之前那般微弱，只是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周太医调整了药方，配合着解毒丹，终于把四皇子从命悬一线的状态拉了回来。
“这解毒丹真是好药啊。”周太医看着手中的小瓶子，感叹了一声。
“既然陛下有这等好药，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给四皇子用啊？”一旁周太医的小徒弟一边帮忙照顾着四皇子，一边好奇的问道。
“小声点！”周太医神色一厉，“莫要揣测圣意！”
被训的小徒弟立刻一缩脖子，迅速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太监宫女都离得他们远远的，并没有听到他的话时，才松了口气。
周太医探了探四皇子的脉象，又把药方中的几味药调整了一下，递给了小徒弟。
那小徒弟接过一看，却是满脸疑惑：“师父，您这几味药……”
周太医凌厉的眼神一瞥，小徒弟立刻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说，周太医换掉的那几味药，明明能让四皇子更快的痊愈。而新换的几味药，却可能让四皇子留下难愈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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