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话音未落,一阵尴尬的肠鸣声响起。
谢久有些不好意思。
“饿了?”白衣公子看着谢久。
谢久窘迫点头。他没料到自己肚子会突然叫起来,不过转念一想,自他醒来也过了许久,这么久没吃东西,肚子叫也在情理之中。
下一刻,他看见白衣公子缓缓拿起煎饼,轻轻撕下已经尝过的那一小块。
谢久以为他打算将撕下来的那部分给自己,想着虽然少但也能填一点肚子,无亲无故的别人愿意施舍一点食物已经很不错了。
可谢久没想到,他竟是将那小部分塞进嘴里,把余下的那一大张饼全递给了自己。
谢久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应该是这样吗?
他看着那张递到他面前的饼。
他已经习惯了吃难吃的、剩下的东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给他分一块好吃的、干净的“食物”。
他深深看着那个把饼递给他的人。
只见那人轻轻微笑,“小兄弟,我把吃过的那部分撕掉了,你先将就吃点填肚子,别嫌弃。”
谢久心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如何表达。
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仙师。”
听他还喊自己仙师,那白衣公子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谢久缓缓抬起双手想去拿那张饼,手抬到一半,他才记起自己手已经断了,拿不了。
他抬手这一幕恰巧被白衣公子看在眼里。
“你手为何……”白衣公子微微睁大双眼。
谢久一瞥,自己也倒抽一口凉气。那扭曲骇人的手,不仅肿胀未消,作日的青紫和血斑还不断蔓延开来。实际上这手仍疼痛难耐,可谢久已然痛至麻木,仿佛没了知觉,感受不到那钻心的痛。
“怪我,这么久都未曾留意。”白衣公子面露忧色,“走。”
谢久被他揽着肩膀,准备带着往前走。
留意?走?走去哪儿?
谢久顿时害怕起来,他不知仙师要带他去哪儿,难不成仙师碰到过谢二狗,听谢二狗打听形容过自己,如今看到这被打断的手,便要带自己去寻谢二狗?
谢久猛然挣脱他的手,顿在原地,脸色煞白,“仙师,去哪儿?”
“医馆。”白衣公子说,“小兄弟,你说你无父无母,既然被我遇见,便是有缘,你如今身受重伤又无人可依,我自是该责无旁贷为你治伤。”
谢久呼出长长一口气,继而心里一暖,抬眸看向身旁之人。
一个不认识的人,也愿意为他花银子治伤吗?
这个仙师还真好。
跟对人了。
随后谢久感觉自己双脚离地,他竟被白衣公子揽着肩膀生生提了起来,只觉一阵迅疾如风,不过眨眼功夫,他就被瞬移带至一家医馆门前。
谢久看着眼前的“季和堂”医馆目瞪口呆,回过神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仙师,眼中闪烁光芒。
好厉害。
待谢久双脚沾地后,白衣公子松开揽着他的手,带他进了这家医馆。
一进去,谢久看见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医师,他正对着面前桌上一幅女子画像黯然神伤。
“季神医。”白衣公子叫了他一声。
那医师闻声转头,看到来人后开口:“唐……”
“唐突了!”白衣公子突然说,“实在唐突,季神医,打搅您了。”
“额……没,没有。”季荣起身朝两人走来。
“季神医,可以帮我看看这孩子的手吗?”
谢久立即将手抬起让这个神医看,他想着连仙师都叫他神医,那他医术一定很高明,说不定自己的手还有救。
经过一番细看后,季荣缓缓开口说:“耽搁了些时间,治疗难度会增加,不过能治愈。”
谢久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他手没有废,他手还能用。
“那太好了,求神医帮他医治,诊金我来出。”
闻言,谢久又一次看向白衣公子,目光如星。
谢久在心里默默发誓:他一定会记住这份恩情。
“仙师,你我之间,何须谈这些。”季荣说。
继而他又问,“这小兄弟是仙师徒弟?”
“不是,他是我偶然碰到的。”白衣公子说。
“是了。”季荣垂眸浅笑,“仙师一直都是这样。”
季荣看着谢久说,“来。”
他带着谢久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将那幅画像卷起来轻轻放在一边,然后让谢久把两只手放在桌上。
“‘万分痛一次’和‘很痛两次’小兄弟选哪个?”他看着谢久问。
谢久想了想,“一次吧。”
季荣展颜,“小兄弟有胆量。”
谢久汗颜,他恰恰是因为没胆量痛两次才想着一次结束,再痛也就痛那一次,痛过以后就好了,就不用再痛了。
“好,那就一起来。”季荣说。
“嗯。”谢久抿紧嘴唇。
谢久想,他忍得住,只要能治好他的手,他什么都忍得住。
季荣用手轻搭上他的两只手腕,在手腕处不停摸索着,谢久紧张地盯着神医两只不停变换位置的手。
紧张之余,他瞥见神医左手上戴了一只白玉手镯。
过了良久,季荣还在摸,那力道太轻,谢久都没感觉到痛。他觉得神医一定是在接骨,不然怎么过了那么久还在摸,一般神医不都是看一眼就知该如何吗?
他心里疑惑,神医接骨都不会痛吗?
随后他又想着,这是跟仙师认识的神医,说不定他接骨真的不会痛。说不定他正在给自己注入灵力,打算用灵力治愈受伤的筋脉、骨头和皮肉。
想到这里他放松了下来。
那神医刚才还说什么“万分痛一次”“很痛两次”,难不成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有种?
一定是。
他嘴角不由得微扬,抬眸看向季荣,“神医,您刚才……”
“啊——”
谢久话还没说完,便表情扭曲,撕心裂肺地叫喊出来。
只因在谢久说话之际,季荣骤然间双手并用,敏捷地连按数下,已经将他的双腕骨骼牵引复位。
谢久表情依旧扭曲着,他感觉自己已经痛得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那么一刻,恍惚觉得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万分痛……果然没在骗他……
谢久痛得脸色苍白,冒出冷汗,他眼眸湿润,牙齿微微发颤。因为太过疼痛,他眼泪不自觉地掉落了一颗。
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擦,但比他更快的是一抹白色的衣襟。
白衣公子拿衣袖轻轻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滴,心疼地看着他:“小兄弟,你很坚强。”
谢久想着,明明自己不用受这些痛的,都怪谢二狗。
他恨死谢二狗了!
他一定要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不过还好,骨头接上了,手能用了。
再痛也值得。
谢久看着身旁的白衣公子,启了启苍白的嘴唇,用虚弱的声音说:“仙师,谢谢您。”
继而他又转头看着对面的神医,“神医,谢谢您。”
接好骨头后,季荣又捣了些草药敷在他两只手腕处,用细布包扎好后,拿竹片小夹板固定。
“每三日来换一次药,近半年都不能动手。”季荣说。
“半年?”白衣公子眉头微蹙。
“是,伤得很严重,骨头都被打碎了。”
白衣公子看了眼谢久的手,随即低垂眼帘,眉宇间闪过一丝沉思。
看着仙师若有所思的样子,谢久总感觉他似是有些为难,仙师是不是不想照顾他那么久?谢久觉得仙师是想照顾他的,因为谢久看得出来,仙师就是那种责任心强的好人,但也许半年确实太久了些,仙师为难,大概也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吧。
可谢久内心却希望仙师这半年留下照顾他。
因为仙师太好了。
身受寒冷侵袭的人,一旦靠近炉火,谁不贪恋那份温暖?
虽然他现在是负担,但半年之后若是他的手好了,他就不是负担了。
他还想认仙师做师父,还想报答他的恩情。
况且,万一哪天谢二狗找来,跟着仙师还可以保护自己。
他还想跟着仙师修行,学一身保护自己的本事呢。
过了一会儿,谢久听见神医开口说:“仙师,不如让这孩子待在我这里,也方便疗伤换药。”
白衣公子听完,想了想,片刻后他看向谢久。
“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谢久内心是不愿的,他想跟着仙师。
“我……”谢久垂眸。
两人一齐看向谢久,隔了片刻,谢久终于缓缓吐出一句,“我听仙师的。”
他不想留在这儿,但他听仙师的。
谢久抬眸望向白衣公子,双眸里蕴着渴求和害怕,那模样着实令人生怜。
白衣公子盯着谢久,若有所思。
良久后,他看着谢久嘴角扬起一道浅笑,缓缓开口,“多谢季神医好意,还是我来吧。”
“那你不去找……”季荣欲言又止。
找?找什么?
谢久想,原来仙师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吗?或是找什么人?
白衣公子眼眸逐渐黯淡,“我不知该往何处找……”
继而,他看向谢久,“这孩子是我遇见的,既然决定帮他治伤就该负责到底。”
他又看向季荣,“他不幸手腕受伤,日常生活已无法自理。季神医如今身体虚弱,自顾尚且困难,如何能再劳烦您费心费力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季荣看他决意如此,便也只能答应,“好吧。”
这时,谢久肚子竟又叫了起来。
白衣公子闻声看向谢久,“差点忘了小兄弟还饿着。”
他看了眼还在自己手里的那张煎饼,已然凉透了。
白衣公子对着季荣拘礼道谢,谢久看到后也立马跟着拘礼。随后,白衣公子拿出一锭银子,季荣刚开始拒收,可最后还是拗不过他,收下了诊金。谢久想着一锭银子是不是太多了,不过他转而又想,兴许仙师是把之后换药的钱都算在里面了呢。
“季神医,三日后再来叨扰。”白衣公子说完便转身,带着谢久走了。
刚走没几步,谢久就听到背后神医的声音传来。
“仙师……”季荣喊了一声。
两人双双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季荣深深地看着白衣公子,良久,他才开口道:“保重自己。”
谢久听完不禁抬眼看向身旁的仙师,只见他对着神医弯了弯眉眼,模样轻松地说:“这话神医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多谢神医关怀,放心吧。”
随即转身,携着谢久离去,却在转过身那一刹那,谢久注意到他的笑颜已然消逝,仅剩下深深的落寞。
谢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闷。
“仙师。”谢久开口。
白衣公子低头看他,“嗯?”
他望着眼前人,想问一句您怎么了?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去哪儿?”谢久问。
白衣公子看着谢久,目光温和,“去吃饭。”
随即又是如刚才那样的一次瞬移,谢久被白衣公子带到了一家客栈门前,客栈旁的路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纷纷瞪大了双眼。
谢久双眼发亮,“仙师,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凌虚步。”白衣公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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