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久让福生带他去城里成衣店。
店铺老板娘一见到两人进店,便笑着迎上来。
“谁买衣啊?”老板娘问。
谢久一指身边的福生,“他。”
福生一愣,他没料到谢久竟是给他买衣。
“这小姑娘真好看!”老板娘笑着夸。
“他是男孩。”谢久告诉她。
老板娘看着眼前穿着襦裙的福生愣了片刻,尴尬一笑,“那买哪种衣啊?”
“男装。”谢久替他回答。
福生深深看着他。
福生选了几套自己喜欢的男装便和谢久一起回了栖安庄,回去后他一没事就捧着那男装打量,眸子里满是好奇与憧憬。
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换上男装的那一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穿男装。
他娘是个青楼女子,生下他后为了将他留在身边,便一直将他扮作姑娘。小时候,他问他娘他是男是女,他娘就肯定地告诉他,他是女孩。直到七岁那年,他被娘亲卖给背尸人,那一天,猴子见他穿着襦裙,告诉他娘不要女孩,他娘却又说他是男孩。
可他却把自己当做女孩了,总也改不掉穿襦裙的习惯。其他人总是笑话他,笑他不男不女,笑他是个男孩却穿襦裙,总是一起欺负他。后来,他不想被欺负,想改掉穿襦裙的习惯,想做男孩。可那些人却又不准了,说他只许当个姑娘,不许穿男装,还开始把他当做娈童玩弄。
别人问他是男是女,他当然知道自己是男孩。
可是……男孩会被人那样玩弄吗?他这么软弱,总被人欺负,还不敢反抗,哪里有一点男孩的样子。
慢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男是女了。
福生看着穿在身上的衣服,红了眼眶。
“这样才对嘛。”谢久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扬起嘴角,“你觉得怎么样?”
福生低头欣赏着穿在身上的衣服,伸手轻轻摸了摸,扬唇轻声道,“好。”
走出屋子后,其他人见福生换了男装,很是恼火。可谢久总在他身边,谁也找不到机会欺负他,也不敢多嘴,只是一个个看着福生的眼里溢满了鄙夷和恶心。
一次,谢久陪福生去城郊外背尸,福生指着远处一座高山,告诉他那就是紫云山。
谢久望过去,微微睁大了双眼。
那山如同一把利剑直插云霄,半截山体隐没在翻涌的云海里,藏起了山顶的秘密。整座山氤氲着若有若无的紫雾,像是故意不让人看清上山的路。
“听说紫云台上一任掌门是被唐韵杀死的。”福生说,“坊间流传说他是为了灭魔门才以身殉道。”
谢久想也不想,直接说,“那是他该死。”
福生微微一怔,有些不解谢久何出此言。不过他也不在乎,他觉得那些仙门的事离他太遥远,不是凡人能够得着的,他只希望不要波及自身,至于其中是非,他不敢也不想评判。
十五日已至,蛰伏在谢久体内的蛊虫苏醒。
谢久吃完早饭,突然感觉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爬行。
“痒……”他难受到面目扭曲。
“遭了,蛊毒发作了。”福生慌张道,说完他便跑去敲猴子的门。
谢久全身奇痒难耐,忍不住使劲抓挠,指甲在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紧接着,蛊虫开始啃噬内脏,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好痛……”谢久倒在地上,嘴唇乌紫,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
蛊虫又顺着肠胃向下钻,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袭来,他再也撑不住,趴在地上剧烈呕吐。
“怎么样?”猴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久抬头看过去。猴子站在他身旁嘴角勾起一抹笑,龅牙也来了,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在旁边笑看他这副惨状。唯有福生站在猴子身边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叫主人。”猴子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这只“豹子”痛不欲生的模样。
谢久只觉浑身又痒又痛,此时只要让这难受的感觉消失,叫一声主人又何妨。
谢久毫不犹豫,“主人。”
猴子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满。
“跪下来,磕头叫主人。”猴子命令。
谢久握紧拳头,咬牙瞪着他。
该死的畜生!
蛊虫突然游向胸腔,他的心脏被狠狠攥紧,每跳一次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呼吸变得艰难,喉咙里不住地发出痛苦闷哼。
好痛,好难受。
谢久用拳头狠狠捶地面。
该死!
片刻后,他终于受不了,用拳头支撑着自己,缓缓爬起来,跪在地上,咬牙弯腰伏在地面。
聪明人不吃眼前亏,他谢久,能屈能伸。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主人……”
一颗小药丸被人扔到地上,滚了一会儿才停。
谢久听到声响,抬头看过去,伸手去捡那颗药。
“记住你现在这副可怜样子,少狂傲。”猴子冷眼看着他,“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必须听我的话。”
谢久拿到解药后,没有立即吃下去,放入嘴前,用鼻子闻了闻,这药带有松针与苔藓的清香。吞下药,皮肤下的蠕动感和疼痛瘙痒迅速消退,紧接着,谢久晕了过去。
猴子让福生带他回房,哪知刚将人放到床上,龅牙便进来了。
龅牙让福生滚出去。
福生猜到他要做什么,咬牙握了握拳,竟然没走。
猴子出乎意料,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怎么,有了新靠山,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接着,他又玩味一笑,威胁道,“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帮不了你,你不滚的话,那就用你?”
闻言,福生脸色煞白,攥了攥衣角。
片刻后,他缓缓挪动步子,出去了。
福生出去后,龅牙锁好门,快步走到床前扒床上人的衣服,“让你狂!我倒要看看,你做了娈童还能不能狂得起来!看你以后在我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结果扒开衣服看到了满身的伤痕,他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后,他皱眉嫌弃道,“好丑。”
他晦气地呸了一声,也不是谁都能做他的娈宠。
可他却看到了谢久戴在脖子上的玉佩和福袋。
他打开福袋一看,只是一封信,失望地将信扔在一边,只拿走了玉佩。
出门后,他没想到福生竟蹲在门外哭,他狠踢了福生一脚,警告他,“你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龅牙走了后,福生进去帮谢久穿好了衣服,看到那封被乱扔在一边的信,他不识字,只是快速把信折好放回福袋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久终于醒了。
谢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满腔愤恨地锤床。
想起猴子方才趁人之危的所作所为,他咽不下这口气。
敢让他这么受辱,他定要杀了猴子!
他回忆闻到的药材,连忙起身跑去城内找药铺。他将蛊毒一事告知一家药铺老板,与其一起配药,寻找解毒之法,可老医师却摇头告诉他还远远不够。
“背尸人的蛊千变万化,松汁清毒,苔藓固魂,这两味药只能抑制蛊虫,并不能彻底除蛊,还差一味以毒攻毒的主药。”老医师说完,转身自顾自去找医书,“我翻翻医典……”
谢久眼眸渐渐黯淡,谢过老医师后转身离去,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知道,还得找到那味引蛊的毒。
可那哪是那么好找?
但只片刻,谢久便振作起来,不好找也要去找。
一定在庄子里,一定在猴子屋内。
他不能灰心,要想办法去猴子屋里找,他该去学撬锁的功夫。
谢久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神坚定。
一定不能放弃。
可他没料到,从药铺出来后,竟被刚当掉玉佩的龅牙看见,龅牙立即进了药铺,去问药铺掌柜他来此的目的。
“医师,方才那人为何来此?”龅牙问,“解毒吗?”
“问这个干什么?”老医师翻着书。
见医师无心告诉他,龅牙便拿刚当掉玉佩换来的钱买了不少药材,“他可是让您解背尸人的蛊毒?”
“他是我朋友,我也中了蛊毒,您若帮他解了毒,帮我也解一下。”
老医师瞥了眼他手里拿的名贵药材,再看向他时,和气道:“哪那么容易,你若也想解毒的话,就去和他一起找主药,他只找出了两味药,不够。”
龅牙皱眉,想不到他竟然懂医术。
晚上沐浴时,谢久才发现玉佩不见了。
他连忙穿衣跑去问福生,福生说不知道,他便发疯般地去问了所有人,大家都说不知道。
“一定是我晕过去的时候,被谁拿走了。”他抓着福生的双臂,“是你吗?是不是你!”
福生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是谁?到底是谁!”他急疯了,朝着福生吼道,“你看到谁来过!”
福生蜷了蜷手,弱弱地开口,“我真的不知道……”
看见猴子回来后,他又跑去问猴子,“我的玉佩呢?”
猴子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片刻后冷冷开口:“你这么跟主人说话吗?”
“看来早上的痛还没让你记住。”
“我的玉佩在哪!”谢久吼道。
“我怎知你玉佩在哪。”猴子阴沉着脸,说完,他便走了。
晚上龅牙回来后,连忙告诉他爹谢久懂医术,要制解药逃走的事。
猴子听完,嗤笑一声,眸子逐渐阴冷起来。他找到福生,交代福生想办法趁谢久睡着后迷晕他。
“定要在他睡着后迷晕。”猴子强调,“睡着后。”
福生怯怯地答应了。
得知龅牙回来后,谢久又去问龅牙玉佩的事。
龅牙一脸莫名其妙地说:“我可从没见过什么玉佩,再说,你的东西,老子根本不屑拿。”
谢久到处翻找,可怎么也翻不到。谢久说要去猴子房间找,可猴子却只是冷冷看着他,警告他适可而止。
晚上,谢久坐在床上哭丧着脸,“仙师……玉佩丢了……”
“玉佩不见了……”
福生抿了抿唇角,揉搓着手指,“会不会……掉在外面了。”
谢久一想,不可能,他玉佩一直贴身戴着,若是绳子断了,玉佩也只会掉在衣服里。
一定是有人趁他晕过去,拿走了玉佩。
可到底是谁?他翻遍了庄内也找不到。
难不成真的在猴子屋内?可猴子拿他玉佩干什么?
他又怎么会发现一直藏于衣下的玉佩?
谢久一直想着玉佩的事,晚上便睡不好。福生听见他说梦话一直喊“仙师”,一直面色痛苦地说一些“不要生气”“不要走”之类的话,便忧心地去给他买了些安神香,想让他睡得好些。
过了几天,猴子在吃饭时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害怕又为难。
他该怎么办?
若是不听老大的话,得不到解药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另一边是谢久,长这么大以来,唯一帮他、照顾他的朋友。
是谢久告诉他“你是男孩”,是谢久给他买了第一件男孩穿的衣服,是谢久一次次地保护他,替他出头……
他不知道老大将谢久迷晕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福生红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他选……
直到半夜,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咬着唇注视着床上熟睡的谢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咬牙起身将安神香换成了猴子给他的**香。
点完香后,他愧疚地看了眼床上之人,转身轻轻开门出去了。
对不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