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笑够了沈烬野才清清嗓子:“听说你以前是艺术生出身,喜欢弹钢琴,还拿过很多奖是吗?”
楚淮瑜眸光微敛,但还是看向窗外:“你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
“资料难免会有偏差,”沈烬野朝他那边撇了一眼,“我更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以前,”过去的回忆与车窗外的夜景交叠一幕幕闪过,楚淮瑜的手又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确实很喜欢。”
沈烬野追问:“那现在为什么不喜欢了?”
“不,”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疤痕,声音很轻,“是弹不了了。”
闻言,沈烬野往他的手看了一眼:“因为手受伤做的手术?”
楚淮瑜轻轻点头:“嗯。”
沈烬野打着方向盘:“那可真遗憾——我听说你还有个哥哥?”
楚淮瑜说:“嗯,家兄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在红绿灯前停下,沈烬野略带歉意地说,“不过我还有一个比较好奇的传言。”
楚淮瑜终于将头转了过去:“请说。”
“听别人说你是陆家的私生子,但是对外声称的却是重组家庭的孩子,”沈烬野想了想,凑过去问,“我好奇的是你和你的那位哥哥……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霓虹灯闪烁,二人就这么平静地对视着,仿佛要从对方眼中找到什么答案。
直到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楚淮瑜这才收回视线:“没有。”
沈烬野开着车过了红绿灯,似乎是笑了一下,但语气里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楚淮瑜,你最好给我藏好点,别让我发现你真有什么目的。”
沈烬野将楚淮瑜送回了那套小公寓,看着副驾驶的人下车扭头就要走,他喊了一声:“哎,楚淮瑜,好歹也送了你这么多次,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合约已经结束了金主,”楚淮瑜回头冲他笑笑,眼睛在路灯的晕染下闪过一丝狡黠,“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打算,走好不送。”
说完扭头进了公寓。
“呵,没有关系,”沈烬野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总有你求着有关系的一天的。”
车子驶离了这个街道。
结束合约后,这两天不再需要装着对谁情根深种,不用再麻烦地照顾别人,也不用顶着穷困潦倒的人设,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楚淮瑜莫名觉得放松,甚至还有些神清气爽。
这几天他对沈烬野的消息爱搭不理,遇到了也装眼瞎快速略过,对方也从来没喊过他,就仿佛陌生人一样,一点麻烦也没有。
他非常难得的在今晚没有加班,晚饭更是将叶尘奕约出去吃顺便犒劳自己。
“难得你这么有兴致,”叶尘奕拿着菜单坐在他对面,“搞定那小子了?”
楚淮瑜点点头:“嗯,准确来说是解决了。”
叶尘奕点了几个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那你今后什么打算?”
“嗯……”楚淮瑜托着下巴想了想,“接手公司,做大做强,没别的打算了。”
叶奕尘点点头,最近尘封的旧事重提,他也不免上心一些:“小赵跟我说这两天你去找他了,但不能透露患者的**……最近精神状态怎么样?”
楚淮瑜垂下眼,无意识流露出一抹很浓重的悲伤,但瞬间又掩藏好:“有点失眠,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碍。”
“要吃药吗?”叶尘奕追问。
楚淮瑜摇摇头:“不需要,不用担心。”
“那就好——说点正事吧,过几天有一块地皮竞标,很重要,交流会我打算交给你,”叶尘奕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沓文件塞给他,“那块地位置很好,竞标成功大概率能盘活集团萎缩的房地产业,真盘活了也证明了你的能力,再加上瑾哥的遗嘱,那群老东西后面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楚淮瑜思考了一番,接过文件看了两眼,点点头:“交给我吧。”
吃过饭,楚淮瑜回到小公寓看了会文件,又做了大致方案,处理完一切,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
楚淮瑜收拾好电脑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窗上映着不知道哪里的灯光,光影斑驳,四周偶尔响起几声鸣笛和汽车驶过的声音。
发了会呆,他吃下了医院开的安眠药躺下了。
躺下闭眼还不到两分钟,放在一旁充电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屏幕也同时亮了。
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楚淮瑜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显示来电人是沈烬野,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挂了没几秒,电话又打了进来,楚淮瑜又挂,如此反复几次,对面还是孜孜不倦地拨号,势有一股你敢不接我就敢打一夜让你睡不好的架势。
楚淮瑜深吸一口气,刚按下接通键就压着火气:“合约都结束了,一直打电话你有毛病?”
“楚……楚淮瑜,”那头传来的依旧是酒吧嘈杂的背景音和沈烬野带着不可置信和怒气的声音,“你敢……敢挂我电话……还敢骂我!”
被喊的人觉得这么些年自己的脾气还是变得太好了,比如他刚刚居然接了电话,再比如他现在没有挂断,甚至还有耐心说了一句你有什么要跟我聊的。
对方不负所托:“楚淮瑜……我喝醉了……来,来接我……”
“……”
楚淮瑜怀疑自己是这几天吃药吃出了副作用,居然觉得以对方的智商是查出什么了要跟自己对峙,自己还能跟他掰扯什么,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顺手送对方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
但拉黑仍旧不能安生,手机还是孜孜不倦地振动着。
楚淮瑜捞过手机想拔电话卡,但看了一眼屏幕,来电人是林曜。
这个待会也拉黑。
楚淮瑜想着,还是接了电话:“我真的没空陪你们沈少玩角色扮演这种过家家酒的游戏了。”
“算我求你了,就抽一点时间,”林曜语气急切又恳切,夹着乒乒乓乓的声音,“他点了名要见你,你还给他拉黑了,现在在发酒疯呢……我草沈少!酒杯砸地上别砸我啊!”
“……”
楚淮瑜心力不从地揉揉眉心:“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我刚吃下安眠药打算睡觉。”
林曜立马道:“能催吐吗?不能给我发定位,我去接你,很快的,我真的求你了。”
楚淮瑜叹了口气:“半个小时后到。”
说着挂了电话,起床去换衣服。
这款药起药效的时间大概是一到两个小时,他觉得在药效上来之前自己应该能处理完这摊破事。
楚淮瑜披上外套打了车。
现在是深夜,路上的车相比白天少了不少,红绿灯也出乎意料的顺畅,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二十二分钟就到了。
他来到包厢前,刚推开门就看见满地狼籍,一群人不停地哄着那个还在打砸的醉鬼。
地上一堆碎玻璃,他就站在门口,没有想进去的意思。
救世主一来林曜就察觉到了,他立马上前道:“别砸了沈少,人来了,你看看,人来了。”
闻言,沈烬野回头,看到人也不发疯了,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快速又歪歪斜斜地走过去。
走到跟前,他伸手揪住楚淮瑜的衣领,但因为醉得太厉害,一下子倒在他身上。
楚淮瑜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带着人往后倒。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谁准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的……”醉鬼声讨着站都站不稳,还想着揪自己的衣领,楚淮瑜只好撑着墙壁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还他妈敢拉黑我……”
“放手。”有些喘不过气,楚淮瑜费力地尝试掰开他的手,但抵不过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揪住衣领的那只手纹丝不动。
“我就数三秒,”楚淮瑜松开手面无表情,“再敢这么抓着我,我保证从今天开始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关系。”
“3——”
三还没喊完,那股强劲的力道消失,沈烬野整个人失去支撑重重地压在楚淮瑜身上,还在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
而那一圈狐朋狗友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奇观,齐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楚淮瑜没理会那些目光,费力地撑住沈烬野有着下滑趋势的身体朝那边道:“过来搭把手,我送他回去。”
“我来我来!”一听要送瘟神,林曜立马蹿到旁边架起沈烬野的一只胳膊,“我的车在外边,我送你们回去。”
楚淮瑜没有拒绝,跟他架着人走了出去。
折腾了半天总算把闹腾的人塞进后座,楚淮瑜也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林曜发动引擎缓缓将车开了出去。
行驶在茫茫夜色中,安眠药的药效逐渐上来,楚淮瑜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应付醉鬼,眼皮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他任凭沈烬野抱住自己,疲惫地将头轻靠在车窗上闭目。
意识逐渐模糊,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街道,漆黑的雪夜,鹅毛般的大雪无声飘落,街道上除了自己和前方一个撑着伞的人以外,空无一人。
楚淮瑜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朝那个人走去。
那人身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修身的衣服衬得他身形高挑,他的手抬得不高,伞将他的大半张脸遮去,只露出下巴和一张唇角带着些笑意的嘴。
明明只有短短的一截路,楚淮瑜却不由自主地从走变成了跑。
虽然知道是梦,可是心跳是真的,害怕他再一次消失的恐惧也是真的。
那人却如同凝固的雕像,维持着撑伞的姿势一动不动。
楚淮瑜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几步之外。
“你……不想见我吗?”他低声问,目光似乎要透过伞把那人看穿。
没有回应。
静谧的街,漂泊的雪,两道身影在风雪中对峙,掠过的风卷起细碎的雪沫,为这副孤绝的画再添上一笔苍凉。
楚淮瑜不甘心地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恨我吗?”
那人终于动了。
握着伞柄的手缓缓抬起,伞沿升高,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和一双好看的眼睛。
温柔缱倦的目光仿佛看进了楚淮瑜的灵魂深处,那张薄唇轻启,夹杂着一丝笑意的声音越过飞雪,穿过浓重的夜色轻轻落入他耳中。
“你该回去了。”
*
“你醒了?”看到靠着车窗睡着的人睁开了眼,林曜收回了要把他推醒的手。
“嗯……”楚淮瑜抬起有些昏沉的脑袋,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想抬手揉一揉,却发现沈烬野的手臂横过他的腰间,连同手也一齐抱进怀里。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地压在楚淮瑜的肩上,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洒在他颈侧。
有些难受,楚淮瑜偏过头,问一旁站着的人:“能麻烦你……把他弄开吗?”
“呃,这个,他现在比较危险,”车门侧的林曜想起他砸向自己的酒杯还是有些后怕,“要不先在这将就一晚?我帮你把椅背放下来……”
“……”
楚淮瑜皱着眉靠在椅背上,身体像被拆散了架又灌满了铅,连动动手指都嫌费力。
安眠药的效力并未完全褪去,反而在强行中断睡眠后带来更深的虚脱感和眩晕,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被沈烬野死死地嵌在座位上:“3——”
宛若八爪鱼般牢牢吸附自己的人识趣地退到一边。
楚淮瑜缓了会,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没给林曜多余的话,艰难地架着沈烬野往别墅里走。
终于把瘟神送走,林曜没有立马驱车走人,而是在这漆黑的夜里点了一支烟,盯着两人步履艰难的背影倚靠在车门深深吸了一口:“不得了啊……”
*
楚淮瑜醒的时候药效还没过,他记不起来怎么把人弄回去的,那一夜具体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睡了失眠这几天以来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醒来躺在床上,比较魔幻的是沈烬野在背后紧紧抱住自己,脸深深埋在自己的背上。
他的呼吸有些重,楚淮瑜还能闻到些许酒精的味道。
“醒了?”楚淮瑜刚想掰开箍在腰间的手臂起身,那力道却又沉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沈烬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懒洋洋地从头顶压下来。
楚淮瑜卸了手上的劲,声音没什么起伏:“放开,我还要处理事情。”
“处理什么事情?”沈烬野嗤笑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抵在他发顶,“赶着去给叶尘奕当牛做马,被他压榨?”
“与你无关。”楚淮瑜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疏离。
“与我无关?”沈烬野不爽地重复了一遍,又道,“楚淮瑜,我明天去我爸公司上班了,这样吧,协议继续,工资我出双倍,另外。”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施舍般的倨傲:“我能帮你从叶尘奕手里把你哥的东西抢回来,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楚淮瑜的沉默。
他什么也没说,从大衣内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接着手臂向后一扬,那张硬质的卡片便精准地落在沈烬野枕边。
楚淮瑜趁着他注意力被名片吸引,利落地挣开束缚起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有空去找他看看吧。”
沈烬野皱着眉,带着被无视的憋闷和一丝好奇,接着伸手捡起那张名片,目光扫过上面烫金的字体:
陆氏集团附属医院
精神科主任:赵XX
“……”
沈烬野的瞳孔猛地一缩,下一秒,愤怒的吼声几乎掀翻屋顶:
“楚淮瑜!你他妈精神才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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