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嫌隙生
崔坪忽的闯进彭府要找崔鸾,崔鸾见他一身干涸的血更是吓得低叫一声。
“阿姐你救救我!谁知道她是广平王流落民间的遗珠,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动她阿,阿姐,家里已经被围了,只有你能救我了,你让姐夫救救我,我不想死阿!”
“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崔坪在外惹了事,想了一圈只敢来找崔鸾,抽抽噎噎的将他如何看中且强夺一民间女,将人弄死了才知道那女娘是广平王匡戍一直在找的幼女一事全盘托出。
“糊涂!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往常胡闹也就罢了,还闹出了人命!”
崔坪腿软的跪下来,鼻涕混着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够:“阿姐我知道错了阿阿,阿姐,如今广平王带兵围了咱家和外祖父家,我只能找你了阿,求你救救我!阿姐……”
崔鸾撑着他后退一步,略有耳闻匡戍为人,一巴掌打下去斥道:“该叫你丢了命才能长个记性,看你日后还错不错。”
崔坪不敢躲,紧紧握着她袖口哀嚎道:“阿姐,您看我胳膊阿,都是那夜时候那小贱人狠心刺的阿。”
颇有气性的女娘抵不住郎君的力气,假借无力迷惑,用床钩狠狠的扎进放松警惕的崔坪,伤口不深,后者吃痛下好不威风的动起了手。
想起那夜,崔坪眼里闪过暴戾,该死的贱婢,原以为她死了破席一卷谁知道床上的是他,谁知道死人也能传信,钩子划破皮肤刻上他的家世,哼,硬骨头。
崔鸾又心疼自家阿弟胳膊上的伤,关切问:“看过郎中没?”
“暂时没有大碍。”
“崔坪,你发誓,若此事了了你绝不再犯,往后恪守德行,为匡娘子求经颂佛。你发誓!”
看她目眦欲裂的肃重模样,崔坪连连答应下来:“我发誓阿姐!我崔坪在此立誓,最后一次,我绝不再犯。”
“咳……”彩灯从后面扶住心气不顺的崔鸾,伸手为其顺气道:“夫人,切莫激动,您身子重,别气坏了身子。”
“彩灯,你带阿坪先躲起来。婧灵,将大郎君找回来,快去。”
二婢听命行动,崔鸾稳了稳脚跟,蓦地想到崔坪刚出生的时候,豆腐一样的婴孩那样孱弱,独独咬着她手指时止住哭泣。
崔鸾从不认为崔坪是害死阿娘的克星,阿坪是娘亲托付给她的遗物,她的阿弟幼时比谁都纯真,怎么长大了,都变了呢?
彭左珰刚到府,崔鸾便追了过来:“夕善,阿坪出事了。”
匡家闹得这么大,他不想知道都难,婧灵截住他回来的这么快,也是为了这事.
点了点头,彭左珰问:“长二看到崔坪来找你了,他人呢?你想如何?”
“我让阿坪去赔罪,崔家全部的家产,匡家的怒骂阿坪都能接受,只要能留下阿坪一条命,就是…断手断脚我也愿意。”后一句话崔鸾说的哽咽,单是想想崔坪往后的残废她便难受。
“哈,阿鸾,匡家死的是一个人,匡家夫妇找了十几年的儿。”
彭左珰浮着嘲意,“阿鸾,要是死的是旁人也就算了,你可以照这一套去做,可那是从一品的郡王,崔坪也非皇亲国戚,哪能讨不得公道呢?”
不止你家的孩子是孩子。彭左珰没有将话说的那么直白,崔鸾聪慧,不会听不出来。
崔鸾不死心,“不能转圜一番吗?”
“阿鸾,匡琇是二老老来得女,幺女失踪后匡家找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找回了人没等一家见一面却被崔坪不长眼的弄死在床上,若你,咽的下这口气吗?”
崔鸾张着嘴半天没说一句话,又不忍崔坪丧命,带着哭腔道:“夕善,求你想想办法。”
彭左珰眸色渐冷,清凉得玉珏抵上她脖颈,毫无怜惜之意。
“鸾娘,是崔坪管不住自己,惹了不好惹的人,我把他捞出来,动用三家的势力,你以为他出来了会改吗?”
“会的,会。”豆大的泪滴接连落下,崔鸾顾不得擦连忙道:“阿坪说过会改,夕善,你救救我阿弟,崔家和裴家都只有他一个小辈阿。”
“匡家也只有她一个女娘。”
彭左珰狠了狠神情,责道:“崔坪这些年来的纨绔作为你不是不知道,你作为他长姐,是苛责了还是惩戒了?阿鸾,今日是他自作自受,谁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
“阿娘早产生子,我怜惜幼弟不对吗?”
“阿鸾,你的教养方式不对,只溺非爱,他如此,也算自作自受,平了以往那些冤魂的怒。”
崔鸾不敢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再一次求情道:“夕善,看在孩子的份上,是我求你好不好?我保证他不会再犯,就这一次,我求你。”
她身子减重伏跪得困难,彭左珰亲自扶她起来,话里却没有怜惜,“即为彭家妇,就是彭家的人,你能做的是等消息,好好照顾你肚子里的孩子。”
“去,将崔郎君请出来,亲自交给广平王。”
崔鸾震惊的抬眸,似是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丝不舍来,正如他所说的,自作自受,他从不留情。
“你好绝的情。”
“阿鸾,你也是快当阿娘的人,应当知道涉及子女绝不能通融,我就是赌上三家人和你我的命,崔坪也活不了,不若放手,两方都体面。”
崔鸾心存失望,摇着头后退,肯定道:“不,只要你想,阿坪肯定能留口气,可是你连这都不肯。”
彭左珰叹气,看她像是看个迷途不返的小孩,“一名偿一命,崔家教不会他,总有人能教。再说,赖活又比好死好多少?”
崔鸾猛地发笑,第一次觉得同枕而眠过的他这么陌生,崔坪是他妻弟,不说奔走,竟主动拿崔坪投诚,还说出这番话,哈。
狱令下达那日,崔鸾腹痛不止,还是彭恂命人请了圣手郎中来,才勉强保住了一大一小。
郎中负手在嘱咐疗养事项,崔鸾面色惨白的仰面,说句话眼泪便不住的落下来。
“彩灯,阿坪今日便没了阿,也不知道铡刀痛不痛,你说要是快一点是不是就不会痛阿。”
听到屋内痛苦压抑的哭喊声,彭恂悠悠叹了口气,“家宅不宁阿。”
孩子是救回来了,只是崔鸾身体折损严重,需得好好的养。
崔鸾神色萎靡,落寞道:“她说的果真不错,彭夕善,是不在意我阿。”
“夫人,您莫要自怜,您是崔家的嫡长女,彭府的当家主母,郎君肯定是在意您的,只是当下混乱,您别多想。”
摆了摆手,崔鸾声音干哑吩咐说:“找一套白色的群衫,去备马车,去西市转转。”
在行至独柳树时,彩灯心里叹息一声,夫人果真放心不下坪郎君,撑着病体来祭拜。
崔鸾由彩灯扶着下来,行刑台及至膝盖,经年的鲜血浸泡又风干,风中都有股浓稠的鲜血味。
沿着旁边坐下来,崔鸾抚着台面细说道:“阿坪,阿姐是不是做错了?要是我严格的管教你,你就不会犯错,也不会丧命,是阿姐无能,护不住你。”
咱们崔家,又没了一个家人呐。
回府途中静默异常,彩灯递了封信来,“郎君递话过来,说坪郎君已经入土,您已入彭家,当以夫家为主要,什么时候得空了来家里坐坐就行。”
崔鸾怎会听不出来崔行延未尽之言,惨笑道:“阿耶这是不想连累我,可怜阿耶……”
“回府吧。”
彩灯用净水浸湿手绢,小心的擦拭崔鸾脸上的泪痕。
王七又是面具戏服装扮,边表演边拦下马车。
崔鸾瞥了眼,无甚动容道:“作甚?”
“见过贵人,您今个可要瞧杂耍?小的抖得一手空竹,您要瞧吗?”
那人的眼睛讨好又小心,崔鸾不知道他拿的什么心思,勾了勾唇道:“开始吧。”
王七应答一声,颇卖力的握着抖杆挥动空竹,提抛盘接一气呵成,已有不少路人为其喝彩。
见她没有反应,王七略显拘谨,“贵人,这舞结束了。”
“你不是要献计吗?继续,我不喊停,你就继续。”
王七心里打鼓,抖绳颤了又颤,抬起双臂继续舞了起来。
不知几遍,王七胳膊控制不住的酸疼,右手的抖杆掉在地上,他不敢去瞧马车内女娘的面庞。
听得嗤笑一声,王七连忙跪地,“小的卑贱,只会些逗弄的本事,幸博贵人一笑,小的也是物尽其才。”
他解释的前后言不搭,更引得崔鸾低笑。
“上次,也是你吧?”
“是。”
王七秉着呼吸等她接下来的问话,耳边只有车轮轧过的声音,富贵稳固的马车将他甩耳后。
彭家默认了崔鸾时不时回趟崔府,这是崔鸾数次见到那条街跟着她走的人,街上那个表演杂耍的人。
第三次时,崔鸾叫住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的新练了杂耍,贵人若有心情,小的可献上。”
戏曲还是杂耍,借口还不少,崔鸾从他怯懦又靠近的身上寻出些乐趣,故意道:“哦,那你上来。”
“马车空间有限惟恐施展不开,且小的粗鄙,不敢同乘。”王七恭敬地拱手后退一步,却因那句话心里跳跃着不为人知的欣喜。
崔鸾眼神略显咄咄逼人,“只一次机会,若不敢便别再出现。”
王七不敢放弃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安静了两秒身子压得更低行了一礼。
痛苦愈甚的时候,往往堕落是一个发泄口。
崔鸾常常联系王七,有时说话,有时看他杂耍,面白的人手指粗糙,因常年做活结茧且不美观。
崔鸾从他端茶的手移到那张过于细嫩精致的脸上,问:“你从前也是这么伺候别的女娘的?”
王七递过去的茶差点端不稳,却也实事求是回道:“不瞒娘子,小的向来这么侍候人,这活多练就好。”
主顾也是分人的,不是所有的女娘都像崔鸾一样不动手,他只用安分的当个解语的奴才就好。
“下贱。”
崔鸾忽地生起气来,半满的茶溅出几滴到她手背上,王七掏出手帕上前,小心的递到她手边道:“小的卑贱,娘子勿气,别气坏了身子。”
“你可知为何初春,我还要以披风裹身?”崔鸾想象着他知道侍候一孕妇的神情,脸上表露出趣味。
王七摇了摇头,“既是娘子所为,必有您的道理。”
没意思。
崔鸾丢开手帕,针对道:“一日为奴,奴性就改不了了。你过来。”
王七依言走上前,不料她突然伸出手,领口被她拽着上前,王七一手撑着桌面,紧张的秉住呼吸。
崔鸾观察着他微表情,手上力道很松,慢慢的靠近。
越来越近的距离令王七紧抿着下唇,他一时嘴快,唤道:“夫人。”
“你叫我什么?”
“…夫人。”
松开指节抵着他喉结的手,崔鸾带着质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彭家妇?”
“是,娘子,崔家好施,小的承过您的恩惠。您出阁那日,小的有幸观过礼。”
说的仔细些,王七这条命,被崔家救过,崔家的主事人又是崔鸾,无论是施钱还是放粮,崔鸾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起那日,崔鸾呵笑一声,新婚的心情,她有点忘了,本该是两个新人一辈子回忆的温暖时刻,可她过的这段日子,竟然忘了。
“所以你觉得我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连你这样的人也能接近我了?”
王七边退后边摆手,语气不减恭敬道:“娘子,无论您是崔娘子还是彭夫人,小的侍候的都是您这个人,小的只想报您的救命恩情。”
“救你的是崔家,不是我。”
崔鸾看懂了那双眼睛里的执拗,除了恩情,还有很多未能说出口的别的感情,“你对我有情?”
王七不敢回这句话,倏地跪地,瑟缩着肩膀没有接话。
崔鸾勾起他下巴,凑近道:“还是你觉得,以你这张脸,以你这副身子,我会对你另眼相看?”
“娘子,小的从没觉得过。”
跪着的人紧紧扣着手,她身上浅浅的熏香闻起来更清晰,还有这只手,王七颤着眼皮向上瞧,是她的小巧又柔和下颚。
崔鸾将他的欲拒还迎尽收眼底,娇笑道:“你喜欢我?那你,敢不敢与我更进一步?”
手下使力令他直视自己,离得近了,崔鸾发现他眼睫又黑又长,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妆的缘故。
距离太近,王七情感上头,跪直了身子吻了下她的下唇,一触即离,轻飘飘像阵风。
崔鸾眨了下眼,右手顺势扇下一巴掌。
“你什么东西,也敢碰我?”
王七双手交叠伏地,懊悔起来,请罪道:“娘子恕罪,小的大不敬,小的逾越了。”
是他被这些时日的温柔乡迷昏了脑袋,竟敢行轻薄之举。
“好啊,你去死,我便饶了你。”
砰的一声,崔鸾转至半圈的身子一滞,实木的桌角还有他撞上的血,再往下,是脑袋破了个角,已然昏死过去的王七。
呆愣过两秒,崔鸾神态癫狂的笑出声来,狼狈的擦掉眼泪,似泣似怒。
“我崔鸾,怎么会……竟会为你这样的人…哈哈…”
朱门:邛莱和王七好大的两片“草原”(不过都没有成功)
王七这个人,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面部的大概轮廓,他皮肤白声音细软,手比一张脸要糙多了,若细想他的眉眼五官,我想不出来,也形容不出来
他是个普通的底层人,面对崔鸾会拘谨胆怯,时不时会冒出些勇气,眼神是专注的,心里也有自己的坚守,对崔鸾,他是先敬后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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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嫌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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