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大夫就被店小二带进客栈,沈宁溪安抚褚母休息,自己前去探望揽月。
大夫一把年纪,深谙悬壶济世之道,顶着寒冬被挟前来,也不抱怨,搭腕诊脉,望闻问切,很快作出诊断。
獾奴得了药方,抓住店小二一起送大夫回馆抓药。
沈宁溪叮嘱碎星照顾好揽月,碎星则坚持先去照顾她,被她言辞拒绝才作罢。
出了房门,沈宁溪轻叹一声,去往隔壁自己的厢屋。
推开门的一刹那,仿似一阵风从后吹过,她被人推着进屋,屋门随后被关上。
事发只在一瞬间,却不用看,便知来者何人。
沈宁溪震惊又气恼,“王靖宗,你做什么?”
这种夜探香闺的事,也就是他,做得愈发顺手!
王靖宗背后靠门,目光锁住对方,问:“你让獾奴给我带信,找我何事?”
沈宁溪撇开脸,道:“我不是让人给你回了信?已经无事了。”
“嗯,但我问的就是,原本有何事,为何中途变卦?”
沈宁溪蹙眉,心知如今他比从前愈发肆无忌惮,自己也拗不过他,只好道:“原本是想让你护送我和我娘回扬州,不过,我哥答应会送我们,所以就让碎星回绝了你。”
王靖宗故作疑惑:“那令兄呢?”
沈宁溪抑郁地瞪他。
王靖宗嘴角上扬,说:“哦,我知道了,也是临时变卦,害你深入险境。”
沈宁溪皱眉:“阿兄并不知晓母亲所为。”
“当真?”王靖宗诘问,“你都能想到的事,二公子会想不到?”
沈宁溪不语,面色十分不善。
王靖宗轻叹:“你应该也猜到二公子会帮夫人,再者,多我一个多重安全,为何会临时变卦?我要听实话。”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他又开始上前,逼问她。
沈宁溪这次却不惧。
只双目垂落,双唇紧抿。
王靖宗凝视着她倔强的脸庞,仿佛笃定他不会怎样,心中气笑。
两人对峙许久,终于,王靖宗率先败下阵,一本正经地问:“我可从来没告诉小娘子我的名字,不知小娘子从何得知?”
沈宁溪顿时浑身僵硬,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叫他看出端倪。
然而,她却不知,对方自上而下地看,将她惊惶的表情瞬间收入眼底。
王靖宗心情从未如此糟糕。
哪怕当初被她嫌弃,也不曾像如今这般更糟糕。
他忽然又发问:“我来的时候,听闻袁沈两家婚事已经重提,想来,这桩婚事已经没娘子的事了。不知娘子今后作何打算?”
沈宁溪跟不上他的跳脱思绪,茫然抬头:“什么?”
王靖宗:“鄙人如今担任虎贲营伍长,家底浅薄,唯有一颗拳拳之心,不知能不能有幸,向娘子提亲?”
沈宁溪瞪大双眼。
客栈久经岁月,窗棱的铆钉渐渐松弛,在夜风的摧残下,窗板被吹得晃动。
有冷风从罅隙中吹进来,拂得桌台上的豆烛倏地一跳,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声,陡然增亮的烛火顿时照亮屋舍,以及王靖宗嫉恶如仇的脸。
借着火光,她看到那张脸俊美如昔,而漆黑眼眸中倒影的自己,落寞,凄惨。
屈辱再次席卷,铺天盖地一般。
但,沈家贵女从不会在人前示弱,她咬牙道:“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小的伍长,以为我如今落寞了,也敢来肖想?”
果然!
王靖宗拳头捏得咯咯响,这一路跟踪,他都在猜测,她应该在那日赏菊宴上看到他,就知晓他也回来了。
前世他与郭将军立场对立,凭她对官场的认识,猜出他接近郭将军的背后隐情并不难。
但是他想不通。
既然知晓他回来,为何还不愿搭理他?他们是夫妻,没有袁昭那个阻碍,她理所应当与他相认,他会重新登门提亲,这一世,他继续好好待她,他们会是令鸳鸯也羡慕的和美夫妻!
但是,为什么不相认?
直至方才,他才想明白。
她还是嫌弃他。
无关袁昭。
没有袁昭,也有李昭和王昭,总之,她喜欢的是白面书生,而不是粗蛮野夫。
心中猜想得到验证,王靖宗心中冷笑。
这可就抱歉了,终其一生,他也无法改变。
沈宁溪听到声响,心头胆怯,一时记不起他有没有打女人的先例,转念又想,他凭什么?不过是前世的夫君,二人尸骨此刻都已化成灰,凭什么这般戏耍她!
二人对峙,一个愤怒到失去思考能力,一个倔强委屈满心屈辱,谁也不肯想让。
窗棱上的铆钉终于支撑不住,“嘣”的一声,雕花窗撞到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夜风肆虐,将一根筋的二人都吹得思绪回拢。
王靖宗大脑清醒片刻,望着依旧端着姿态的沈宁溪,冷嘲一声,掉头,开门离去。
沈宁溪咬了咬后牙槽,对着冷空气也哼了一声,去把门关上,将桌子搬到窗下抵住。
褚母最先听到动静,过来敲门,沈宁溪迎她入门,确定是风将窗户吹开,褚母松了口气,不忘再三叮嘱。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夜里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过,今日才下过雪,夜里必然结冰,天寒地冻,应当没有贼人外出。你早些歇息,明日咱们尽早回扬州。”
褚母早些年也曾与褚父出门经商,露宿乡野客栈,对异地求生颇有心得。
又叮嘱几句夜间警惕的话,吩咐待自己走后,一定要在门后加根柱子以防不测,沈宁溪一一应承,褚母才放心地回自己屋舍。
不一会儿,店小二也上来询问,得知窗棱松弛,想要进去修窗,果断被沈宁溪拒绝。
店小二也不强求,讷讷许诺,明日一定找人来修缮,确定客家确实没有生气后,才放心离开。
夜归于平静。
几经波折的沈宁溪吹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农家粗布被褥散发着浅浅皂豆香,令人心神安宁。
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当放在门后的小柱发出滚落的声音,她猛地惊醒,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谁。”
门外安静,犹疑是不是风将小柱吹落时,忽见中间门缝插进一把银色匕首。
沈宁溪不想惊扰病体未愈的褚母和碎星揽月二婢,穿好鞋子,执起搁置床头的长鞭,隐在门后,待贼人关门时,手中长鞭笔直地向贼人招呼去。
“哼。”对方又是一声冷笑,拽住长鞭另端,往怀中狠狠一带,沈宁溪尚在怔愣中,便被对方拽了个满怀,紧接着,一件斗篷当头罩下,对方裹着她,推开窗下木桌,跳窗而出。
对方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沈宁溪鼻息间闻到熟悉的味道,也不再挣扎,而是对准身前一块软肉狠狠咬上去,以报睡前被他羞辱之仇。
却着实不敢出声,就怕惊扰客栈众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想来,王靖宗也是有同样想法,因此去而复返,要带她另寻一偏僻安静之地继续先前未尽之言。
也好,他二人是该好好说道说道。
王靖宗胸前忽遭刺痛,立刻绷紧了肌肉,又朝对方地痒痒肉招呼去,怀中之人不得不松口,改掐他的腰肉,他也不再管,任由她去。
沈宁溪胡闹了一阵,也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去,渐渐安静下来。
耳边风声呼啸,好在她身上裹了斗篷,斗篷是她在沈家曾用精致狐皮制作的裘衣,挡风保暖,并不觉得有多冷。
终于,王靖宗将她放开,双脚一落地,沈宁溪将斗篷从身上扒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山洞。
洞腹宽阔,四面拱斗,唯有一小门,寒风灌得厉害。
王靖宗将巨石推至洞口,堵住寒风,又从角落里将几根木块捡至中央,打了火折生火。
一套动作,熟稔仿佛宾至如归。
沈宁溪哪里不知晓其中缘故,她行车一日,不过是从赤霞山正面行至背面。而先前就已调查清楚,此人背后势力便隐藏在赤霞山中,赤霞山燎原广阔,只怕山中一草一木,赤兔野兽,洞穴几何,此人都一清二楚,能寻至此处,不足为奇。
虽然披了斗篷,但不如烤火来的暖和舒适,沈宁溪孤零零地静立一旁,须臾,冷哼一声,也不矫情,坐到王靖宗搁置一边的石墩上,伸手去烤火。
两人之间,不过伸手可至的距离,却仿佛巨山横卧,咫尺天涯。
到了这种被挟持的境地,沈宁溪歇了先前弥留的种种情绪,只盼今夜谈拢了事,好聚好散,以后,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和这人有任何瓜葛!
诚然,她自己也想起来,此誓已经不知立过多少次。
但她坚信,这是最后一次。
巨石并不能将洞口堵满,有适宜的寒风从左右两侧进入,火光舔舐,洞内空气适宜,温暖又舒适。
对方不开口,沈宁溪也不想先开口。
毕竟,她定是要保持高高在上姿态的,若一开口就用气势拿捏,难免给王靖宗又有一种她拿着贵女派头的意思,但若是他率先出言不逊,那就不一样了,那是捍卫尊严!正当防卫!
不多时,她就觉得,事态进展不太一样。
时辰降至,这里比那一点银炭都不供应的客栈不知舒服多少倍,她......瞌睡来了。
王靖宗讥讽:“我还道娘子硬气,不屑于我这小小伍长落座一处,原来......也不过如此。”
沈宁溪瞬间清醒,气噎:“不是你给我掳至此处的吗?难道你想让我冻死!”
王靖宗:“寻常娘子,被贼人掳去,早就一头撞死,誓死捍卫名节。”
沈宁溪气得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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