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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1

人和人的关系,有时比人和树的关系还要更远一些。树与树的根茎在某一天会长到一起,人和人会在岁月的推移中,松开手,松开缠绵的根。

罗朝买药回来时正赶上一场毛毛雨。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雨,挂在他的头发上,像一层细密的霜。

塑料袋内外都挂了水,除了感冒灵他还买了消炎药和金嗓子。药盒拱在袋里,把塑料扯成方正的形状,露出尖尖的角。罗朝走路喜欢甩手里的东西,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去零凑整,这个习惯跟了他二十年,他的小腿在年岁中被驯化,被药盒的尖角扎到也无知无觉。

罗朝陡然参悟,疼痛似乎是可以被驯化的东西。好比扎针,针扎进一个成年男人的胳膊里,和扎进一个幼婴的胳膊里,都是一样的,是一种均等的疼痛。婴儿会大哭,会因为恐惧疼痛的来临而乱蹬腿。

成人却不会,疼痛微缩到手臂和眼皮,似乎痛苦只存在于那两处皮肤中。它们在针头下尖叫,而它的主人,那个巨大得多的,被细胞和组织像城堡一样垒起来的人,却很麻木。

作为婴儿的我们成为比尾指的指甲盖还要小的一部分,藏在巨大身体的迷宫里。它日夜行走,有时在大脑,有时在心脏。

罗朝侧身走过小巷,他的公寓在一列墙皮脱落的矮房中并不起眼。买房时中介曾提过,这片地在远郊,前身是片坟地,后来,被一个开发商看中,把墓地推平建了影视基地。

刚落地时许多组来取景,一时间声势浩大,代拍的人浪像一圈白色的栅栏,围住了这座不夜城。后来的一场意外,让这里几乎闭园。某个组因为爆破的计算失误,炸死了一个当红男明星,男流量当场身亡,舆论一片哗然。墓地的流言比明星的死讯传得还要快,粉丝、电视台、营销号的声浪越翻越高,将这里的每一处砖瓦都掀开了,摔碎了。人潮退去后,这里从灯红酒绿的名利场衰败成了门庭冷落的荒郊。

它褪了金丝银线缝就的华服,内里爬满了鼓噪的虫虱。人们被衣裳吸引,纷至沓来,可它里头是烂的,破个洞,便会流出腥臭的脓水。

凡事有因果,人生多乱象。如果不是突然的冷清,罗朝恐怕再奋斗八百辈子也买不起这边的房子。而哪怕是一跌千丈的房价,罗朝也只买得起顶楼朝西的法拍凶宅,中介领他看房时,门沿上还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随风猎猎作响。

这所公寓的上一任主人就是那个被炸死的倒霉蛋——罗朝认识他,他叫苏青。

罗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叫苏青,叫王小涛,是个会在凌晨三点把罗朝喊到公园里走圈的怪人。罗朝不记得那是几几年的夏天,不记得是几月,是几点,只模糊得想起那时候天是鲜红色。

王小涛倚在公园的长椅抽烟,细管,夹在他食指和中指之间,像根冒烟的吸管糖。飘来的游烟呛得罗朝背过身猛咳了几下,回过头正对上王小涛一对鲜红的眼睛。

像死鱼。罗朝想着。

王小涛动也不动地坐了很久,烟头在他脚边开了一丛白花。很久,王小涛的声音在空中轻飘飘地响起来。

“老罗,我完了。”

那晚以后,王小涛摇身一变成了名声大噪的苏青,到死,两人再没见过面。

钥匙开锁的声音像一个刮片,阵痛扯回了罗朝的神经。几乎没什么阻碍,在看房那天罗朝就缴了款,办好了交接手续。

罗朝从中介走回公寓,他看到门前荒草丛生的花园中有一棵枣树。

他愣神了很久,快步翻过腰高的栅栏,脚步踉跄地扑到树干前,手掌紧贴树的纹路。他辨别一番——是的,是枣树,还没有结果。罗朝的疲惫一瞬间翻涌到了眼皮,他垂下手,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一整晚。

一晚上,真的很漫长,足够他细细地看,看长毛羊绒地毯的结块和卷边,看真皮沙发上的指甲印,看从二楼屋顶高高垂下来的水晶吊灯,看一整套的粉绿茶具套组。他看得很慢,似乎只有这样的慢才能补足那几年时间漏掉的针梭。

公寓有两层和一个阁楼,装潢是仿老上海的样式,实木地板,红木家具,蕾丝手工沙发布,大片大片的郁金香花卉贴片,木雕的、瓷板的、布艺的。罗朝的手掌贴在楼梯扶手上,耳朵里传来风声,窸窸窣窣,像小孩在哭。

定居下来的几个月,罗朝陆陆续续换了窗帘和主卧的床品。余下都原封不动地堆在那里,他鲜少去客厅,常常从饭店回来倒头就睡。

他一直以为,一切如常,心率整齐,睡眠充足。

直到后来的某晚,罗朝喝多了酒,去片场偷了个木板回来凿。弯弯扭扭地凿了两行字——腰系缟素,口吐黄连,翻过来又刻道,万古流芳大观园。

抱着板子罗朝就地躺下,头发里裹满了木屑,他突然幻觉无数雪白的宣纸从屋顶散落下来,盖成一座雪白的丘,埋着他,也埋着许多人。

小巷的径很短,白墙粉门转个身便出现在眼前。罗朝从兜里摸出钥匙,门口的风铃哗啦啦响了一阵,巴掌大的小木牌和铃铛吊在一条线上,缠绕了几圈又哗啦啦转回去。

小玉双腿缩在沙发上看电影,手里攥着一把瓜子,面前的桌子上瓜子皮堆成了小山。小玉皮肤很白很净,像芙蓉石香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盯久了却觉得可怖。小玉非人的美丽让人幻觉,在他那双黑洞洞的大眼盯住你的时候,你会陷入幻境,你的手好似在抚摸芙蓉石,光滑的质地让你放松下来。兀的,扎进两颗尖锐的砾石,感觉到痛的时候,已经血流如注了。

罗朝没接茬,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把球鞋勾掉,踩上拖鞋,小声说道:“这两天出工带把伞,梅雨季别感冒了。”

见罗朝回来,小玉往后一仰,头倒垂在沙发上,一双大眼幽幽地盯着罗朝,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罗朝一起看。

罗朝摇了摇头,路过小玉时,手指在小玉额头点了点。刚欲走,小玉立马拽住罗朝的衣角,淡淡道:“岑俞一直没出来,应该还在睡觉。”

罗朝嗯了一声,把装药的塑料袋挂在岑俞的门把手上,回自己房间冲凉。

当他搭着毛巾热气腾腾回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小玉已经走了,他走得很匆忙,只给罗朝留下一个刚发生过地震的瓜子山。罗朝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桌子和地板。

大观园的房间被罗朝标了号,加上主卧,从一到六,上面四间,下面两间。春去秋来。有些人在这里短住几天便走了,有些人长一点,也不过三四年。

罗朝没有明确要求什么,只是在门口挂了一块毛毡板,上面已经零零散散贴了一些照片,有传统相片也有拍立得。罗朝有时会看着毛毡板上的照片出神,他想起《孽子》里的青春鸟集,想起那本相册里一张一张浓墨重彩又黯淡下去的照片,他幻觉自己是杨教头,是傅老爷子,是郭老。但他清楚他谁也不是,他是春池里的苔藓,是风雨夜中瘦骨嶙峋的一株残荷。

这间屋子像一块巨大的海绵,什么液体浇上去,它都完全吸收,这里没有时间的痕迹,新的东西和旧的东西都杂糅着,混沌着,它在一条看不见的时间缝隙中。

有人缅怀,有人抱憾,有人星夜悬梁,搏个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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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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