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鹤端着药进屋时,陈贺咨正斜倚在床头看窗外。听见李渔鹤进屋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向李渔鹤。不知是不是中暑的缘故,陈贺咨的双颊绯红一片,像极了遇见心上人时的小女娘。见到李渔鹤,眼睛笑成弯月一般,明亮而又清澈。
“回来了?”陈贺咨问。
李渔鹤没理他,端着药坐到床前。其实陈贺咨是不想喝的,他平生最怕苦,但看在李渔鹤用心良苦,他闭着眼睛准备接过碗一口闷。
“别动手了,我喂你吧。”
药入口时并不苦,反而甜丝丝的。陈贺咨睁开眼,惊奇地看向李渔鹤。
“听人说你怕苦,便往里面加了两勺蜂蜜。”
这是陈贺咨从小到大第一次乖乖地喝药。喝完药后,李渔鹤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出去,留有陈贺咨一人在屋子里自我感动。
陈贺咨心里想的是这人好好,他对我好贴心,他好暖,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然而正在刷碗的李渔鹤只觉得就该这么伺候主子,说不定还能再拿一份奖金。
“你这个臭小子,中暑不和我说,什么时候你烧傻了,肺咳坏了,我看你还敢不敢瞒我!”陈贺博揪着陈贺咨的耳朵,气急败坏的训他。陈贺咨直叫疼。
“哥哥哥……我……我是不想让你担心……”陈贺咨疼的嘴都快歪了,“再……再说,我现在不好了嘛……”
陈贺博松开手,“哼,你要真有那心,少去几次酒楼。”
“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
陈贺博看了看陈贺咨身后的李渔鹤,李渔鹤草草地“嗯”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
“这样最好!”陈贺博坐下,接过小杏皮儿递来的茶,“对了,你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还不大清楚。”陈贺咨严肃起来,“目前可以知道的是,冒充他人,还有谋杀。”
“嗯,沉下心来慢慢查,这方面你哥帮不了你,但如果需要出力一定要跟我说。”
“算了吧哥,听父亲说皇帝老儿还让你去边疆抗击匈奴,可否为真?”
“是,两个星期后就走。”陈贺博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怎么称呼皇上呢,以后要是敢在朝廷上这么说,你就直接可以开始九族消消乐了。”
“知道啦,不会的,放心吧哥。”
两人聊了几句后,小杏皮儿那突然说父亲找陈贺博有事,陈贺博便站起来径直离开了书房,将陈贺咨和李渔鹤留在屋子里。
“走?”李渔鹤率先开口打破了屋子里尴尬。
“嗯。”陈贺咨应下来,随着李渔鹤也离开了屋子。
李渔鹤比陈贺咨高半头,再加上这生人勿近的气焰,两人并肩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渔鹤是主子,陈贺咨是随从。
“谢谢。”陈贺咨突然开口。
“谢什么?”李渔鹤侧过头,有些不解。
“呵,小样,还装糊涂,玩欲擒故纵?”陈贺咨美滋滋地想着,“这招小爷我都玩腻了。”
“咳咳,谢谢你照顾发烧的我,给你点奖励。”
“奖励?”李渔鹤愣了愣。
“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时间思考,仅此一次,失不再来。”
李渔鹤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要什么,低了下头看着地面,过会儿又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好,我想想。”
李渔鹤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但晚上睡着觉屋子被烧的时候就不这么觉得了。
午夜之时,众人睡的正香,唯有陈贺咨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怎的,这几日失眠颇为严重。闭上眼睛试图冥想,也无济于事。
李渔鹤那边睡的正香,也许是因为白日过于劳累,这次睡的很踏实。但人睡熟了就很容易忽略很多东西,比如他睡觉的地方着火了。
这火着的很突然,是在半夜,很显然是恶意纵火。李渔鹤还沉浸在梦中的场景,根本意识不到身旁的危险。反倒是陈贺咨,闻着一片烧糊的柴火味,猛的从床上坐起。
“艹,这是怎么了。”
陈贺咨刚出门,便见到离他不远的茅草屋子火光冲天,几个晚上在府里游走发现了的侍女惊叫连连:
“救火啊,快来人救火!”
就在同时,那个看守罪人的官兵跑来告诉他那人跑了。
陈贺咨根本来不及思考,人命要紧,先救李渔鹤。待他奔到茅草屋前时,火还未被扑灭,几个人拿着水桶来来往往,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救人。
陈贺咨皱眉,“里面还有人吗?”
“有,还没救……”
“啧……”还没等那些人说完,陈贺咨将一桶水泼到身上,一头冲进了火场。
冰凉的液体兜头浇下,顺着发丝和衣物一滴滴滑落至脚底。身上的衣服的软软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了他身材的形状。
里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陈贺咨就只能靠摸来辨认哪里有人。滚滚黑烟呛的陈贺咨不住地想咳嗽,但他知道咳嗽会吸进更多烟尘,便索性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冲。
即使屏住了呼吸,那呛人的黑烟还是顺着气管漫进了肺里,搞得陈贺咨只觉得双腿沉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深知自己放弃会意味着什么,因此只能速战速决。
跌跌撞撞地碰到了床沿,陈贺咨摸了摸里面,摸到手后拉起来拽到背上就往外跑。那人还没醒,但因为个子比陈贺咨高出一大截,所以重的很。
屋子里不断有横梁掉落,轰隆作响。
待到两个人都出来的时候,陈贺咨已经累瘫在地上了。他几乎是一步也挪不动,就那么趴在地上。李渔鹤还是没有知觉,脸颊被烧的通红,还沾有些许烟灰。
陈贺咨刚开始还有着些许模糊的意识,晕倒前还喊了一声救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贺咨是因为咳嗽咳醒的。他从小便有肺病,但这次也不知怎么就冲了进去,就好像忘了自己的病一般。
身边一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手,见他醒了,立马站起来,神色慌张,“没事吧,渴不渴,我给你拿些水。”
还没等着陈贺咨接话,那人就已经出去了。陈贺咨则坐在榻上,只觉得嗓子痒得难受,随之而来的是拼命了的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李渔鹤,回来!”陈贺咨痛苦地喊,“不要水,要药……”
陈贺咨脸憋的通红,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李渔鹤没有折回来,兴许是没听见。
不久,李渔鹤端着一碗水风风火火地进屋,却只见到躺在榻上晕厥的陈贺咨。
一碗水碎在地上,留下一声清脆的响声和李渔鹤惊恐的声音。
“陈贺咨!”
他跑上前,也不顾被碗的碎片扎得流血的脚,只管摇陈贺咨。陈贺咨没有反应,双眼紧闭。
李渔鹤一把抓起陈贺咨的胳膊就往肩上背,确认他在自己肩上稳了之后,一秒都不敢停息,就向外面跑去。
星星闪着光,似是在给他照明一般。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将他身后的影子拉长,再拉长。
夜死一般寂静,甚至枝头的乌鸦都不敢惊醒这夜。一条街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家铺子开门,李渔鹤敲了十几家药铺子,换来的都是一句句冰冷的“不营业”。
他几乎心灰意冷,在叩响这条街的最后一家药铺时,对方还没开口,李渔鹤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郎中,我求求你,救人。”李渔鹤眼角泛出点点泪花,在月光的照映下更加晶莹。郎中打着哈欠,本不想开门,却见他都跪下了,也不好意思拒绝,便邀他们进去了。
李渔鹤小心翼翼的把李渔鹤放在郎中家的床上,郎中上前摸着他的脉搏,些许后皱起了眉头,把头转向了李渔鹤。
“他是不是有肺炎?”
李渔鹤慌张摇头,“我不知道……”
郎中皱了皱眉,“你是他什么人,怎么连他有什么病都不知道?”
李渔鹤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和陈贺咨的关系应该怎么描述,最后只吞吞吐吐说了句“主仆。”
郎中狠狠敲了敲李渔鹤脑门,“这都不知道,怎么当的随从。”
李渔鹤像个小孩子一样,低下头乖乖挨骂。
“还有,今天是不是接触了烟尘,肺炎最怕烟尘知不知道!我给你开点药,回去给你家主子熬好,灌进去。”
李渔鹤抬头,看着郎中。他也不敢告诉对方陈贺咨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
陈贺咨自己肺炎,救他时好像什么都不顾了一般。
“好,谢谢。”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李渔鹤给陈贺咨熬好药灌下去之后就已经是清晨了。太阳的红霞照在陈贺咨脸上,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李渔鹤轻轻地扫了碗的碎片,便离开了屋子。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脚心疼得很。脱下鞋一看,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现在还在不住地向外渗血。
李渔鹤简单地包了一下,确定不影响走路后,就穿上鞋去收拾陈贺咨醒来后的各种起居。
他不知道陈贺咨为什么要救他,是为了他,怕他死,还是单纯的热心肠。
如果是别人,陈贺咨还会不会这么救。
无数个问题贯穿了李渔鹤的大脑,使得他无法专心去做其他事情,就连刷碗都在愣神。
安婆婆看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昨天晚上那场火吓到你了?”
李渔鹤本还没多大事,被安婆婆这么一拍,手一抖,盘子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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