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公开扉页……
幽蓝色的符文如星屑环绕在被冰封的少年的身边,在空中震颤、分离、重组,最终凝聚成一段箴言:
[观测者即变量,变量即锚点。锚点既定,万线收束。]
其下方,一张泛黄脆化的羊皮纸无风自动,其上那略显稚嫩却已锋芒毕露的笔迹,与空中的符文形成了呼应:
[锚点理论:当观测者自身成为最大的不确定变量,所有发散的世界线都将以此变量为心,强制收束于唯一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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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疯狂冲击着埃尔西残存的意识壁垒。少年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吼声在卧室里回荡。
索锡·卡瑞娜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正手忙脚乱地用一柄纯银药匙,小心翼翼地刮下良木草叶片上那些散发着微光的银色叶脉。她的动作必须极快且极精准,多一分则损及药性,少一分则萃取不足。当坩埚中混合了多种珍贵药材的粘稠药剂终于呈现出那种深邃、稳定、如同午夜星空的靛蓝色时,她几乎是狂喜地猛地回头望向床榻——
清冷的月光恰好穿透薄薄的纱质帐幔,如同一道舞台聚光灯,照亮了床上的景象。
埃尔西蜷缩着,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绷紧扭曲,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折断翅膀、濒死挣扎的雏鸟。他原本清瘦的脊背可怕地隆起,浅蓝色的丝绸床单已被大片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浸透。而最令人心悸的是,数根尖锐的、由凝固的鲜血与暗影构成的赤色骨刺,正狰狞地穿透他单薄的肩胛骨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边缘还挂着细碎的血肉和组织液,缓缓滴落。
“埃尔!”索锡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接着,她捧起药匙,小心翼翼地撬开少年因忍痛而咬得鲜血淋漓的嘴唇,将滚烫的药液一点点倾注进去。床头悬挂的、用来预警和防护的银制护身符,此刻正接二连三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随即噼啪炸裂,碎片四溅。这脆弱的碎裂声与窗外隐约传来的、巡夜人规律而漠然的脚步声形成了恐惧的二重奏。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仿佛被妖魔施加了最恶毒的迟缓咒。索锡机械地重复着照料动作:用湿布沾湿少年干裂起皮的嘴唇;用新的药巾死死按住那些仍在喷涌鲜血的恐怖创口;颤抖着手替换床头那些不断炸裂的护身符,挂上新的,尽管知道这可能只是徒劳。当她将最后一瓶珍贵的止血药粉尽数倾倒在那些白骨森森、深可见骨的创面上时,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念头——关于死亡——无法控制地从她脑海深处浮现。
但就在下一瞬间,奇迹发生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竟然真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新的骨刺停止了生长,原有的也开始微微回缩。这微小的希望如同强心针,给了濒临崩溃的索锡巨大的勇气。她重新振作起来,加重力气捣碎曼德拉草根,一边紧张地盯着铜制坩埚里翻涌的紫雾,一边不时回头查看埃尔西的状态,整个人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快醒过来啊…求你了,埃尔…”她带着哭腔,喃喃自语。
当第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少年喉间溢出时,索锡正徒手抓着滚烫的曲颈瓶准备转移药液。她惊呼一声,猛地放下灼得她掌心起泡的玻璃器皿,不顾一切地扑到床前。她的指尖悬在埃尔西苍白如纸、冷汗淋漓的脸颊上方,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真的触碰。她必须冷静,必须观察,诅咒是否真的暂时退潮了?
“埃尔,埃尔…”她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极轻极轻地拍打着被褥边缘。直到那双熟悉的金色的瞳孔重新映出窗外的月光——虽然还蒙着一层痛苦的雾霭与迷茫,但至少…有了焦距。
“离…离天亮还早…”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再…再睡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用湿布润湿他干裂的嘴唇,然后几乎是脱力般,将大量剩余的、各式各样的护身符——银质的、刻符的、镶嵌微缩水晶的——一股脑儿地堆放在少年身侧,仿佛要筑起一道驱邪的壁垒。转身继续熬制药剂时,或许是因为心神稍定,坩埚里新投入的锈草根终于没有再因为她之前过于急迫粗暴的处理而炸出危险的火花。
……
埃尔西在一股奇异的花蜜与焦糖交织的甜腻气息中,艰难地重新聚合起涣散的意识。眼皮沉重如铅,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窗棂将冰冷的月光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案,投在凌乱的地毯上。索锡蜷缩在窗边一把高背椅里,正好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月光无声地淌过她卷至肘部的、早已被药汁和血污弄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蕾丝袖口,照亮了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孔雀石研钵倒扣在一本《高阶魔药图解》的封面上,压皱了书页;锈草根尖锐的倒刺散落得到处都是;而那只她总是珍而重之别在发间、据说能小幅增幅魔力的蝴蝶银饰,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坩埚旁那堆废弃的药材渣里,原本流光溢彩的魔法翅翼已然彻底黯淡。
埃尔西尝试移动身体,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钝痛立刻从背部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咬紧牙关,极其缓慢而僵硬地坐起身,薄毯从身上滑落,露出下面缠满渗血药巾的上身。
他近乎蹒跚地走近索锡。视线首先被桌边一个倾斜的、坍塌了的生日蛋糕吸引——奶油层垮塌下来,各种水果凌乱地嵌在其中或滚落一旁,用巧克力酱书写的“索锡·卡瑞娜”签名在蜿蜒的流淌物中愈发模糊不清。埃尔西恍惚想起,似乎就在诅咒爆发前,索锡拆开蛋糕包装时不小心磕碎了盒子一角,导致名牌裂了一道缝,她当时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却还强忍着泪花,倔强地非要找糖粉来重新描摹…那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少年尝试抬动手指,想做点什么,但酸软无力的肌肉连最微小的魔法指令都无法响应。他沉默片刻,转而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惨不忍睹的蛋糕整个端起,挪到桌子的阴影处,仿佛想掩盖这失败的庆祝证据。他看到一颗蓝莓从奶油斜坡上滚落,又不得不用一把银叉,笨拙地将几块摇摇欲坠的芒果推进糖霜的褶皱里试图固定。蛋糕侧面的蕾丝裱花因之前的撞击和移动早已扭曲变形。旁边一个描金瓷盘里,十五支纤细的生日蜡烛仍整齐地排列着,未曾被点燃。
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散落的一卷羊皮纸上。展开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愿望清单,每个字母都带着索锡特有的、飞扬而略带潦草的撇捺——埃尔西时常会拿着几本贵族字帖,揪着贪玩的索锡练习“更符合身份”的书写,却总也改不了她笔下那不甘束缚、总要飞起来的笔尾。
[希望埃尔明年能长高五……(墨点)十厘米!]
[会自己梳头的魔法发带!要镶真珍珠的那种!]
[魔药课成绩超过讨厌的索菲亚!]
[去一次机械王国格斯尔顿,和戴琳炫耀那边的蒸汽巨像!]
[希望埃尔身体健康,诅咒再也不发作!]
[……希望埃尔可以心甘情愿叫我姐姐!]
[……]
少女显然原本打算在许愿时偷偷对照着念,纸卷边缘还沾着新鲜的奶油指印和一小片草莓叶碎屑。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埃尔西几乎能在脑海中完整地重构出当时的灾难场景:华丽的生日帽随着他突然的倒下而飞落一旁;这张写满小心思的纸卷从索锡惊惶的指间滑落,正好掉进柔软的蛋糕里;而这个平日里总把“卡瑞娜家的优雅永不过时”挂在嘴边、有点小骄傲的姑娘,是怎样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把他沉重的、不断流血的身体拖到床上,又是怎样咬着嘴唇、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卧室,偷偷拿来那些她平时从未认真整理过、此刻却救命的草药和魔药器具……
埃尔西的目光转向那只还在用余温保持着药液活性的坩埚。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里面残余的、散发着焦糖甜香的粘稠液体——正是去年魔药学期末考前,他手把手教过她的那种中阶镇痛安神药剂配方。她当时学得磕磕绊绊,抱怨连连,没想到却在此刻完美地复现了出来。
窗幔忽然被一阵夜风掀起,更多的月光涌入,掠过索锡垂落的裙摆。那些洒落的药剂和血污在她的丝绸裙装上凝固,结晶,开出大片深褐色的花朵。她向来引以为傲、编织得一丝不苟的复杂发辫早已松垮垮地堆在颈侧,几片曼德拉草的叶子甚至勾住了她脚踝上那串细腻的珍珠链子。她甚至双脚就那样直接踩在柔软的皮鞋上,鞋面也沾满了药渍。
若是用记忆水晶记录下此刻的景象,或许能截取出一幅充满悲剧与奉献色彩、足以媲美古典油画的构图。但索锡爱美和讲究的程度非比寻常,埃尔西知道,这张“照片”绝对是当事人清醒后会羞愤欲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砸碎销毁的黑历史。
埃尔西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牵动了背部的伤口,让他一阵咳嗽。他展开一张基础清洁咒卷轴,柔和的光芒流过,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她裙摆和鞋子,至少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确认索锡呼吸均匀深沉,陷入熟睡后,埃尔西才拿起她手边另一张绘有浮空咒文的卷轴。这类卷轴的适用对象通常是物品,因其附带了对物品的保护性魔法,使用时往往简单粗暴。但要用来平稳地转移一个熟睡的人,需要极其精妙的魔力控制和对咒文结构的临时微调。埃尔西凝神屏息,指尖闪烁着微弱的引导光芒,幸运的是,一切顺利,浮空的光晕温柔地包裹住索锡,将她安稳地放置在房间里那张更宽敞舒适的长沙发上。
他从衣柜深处取出一条柔软的加绒毯子时,动作停顿了片刻。指尖掠过衣柜内壁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略一犹豫,他从里面取出一枚触手温润、雕刻着复杂守护符文的翡翠吊坠。他凝视了吊坠片刻,将其悄悄塞进索锡外套内侧的口袋夹层中,确保绝不会轻易掉落。
“愿今夜美梦赠你。”他低声祝愿,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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