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姜让简单说了几句后姜让便离开了。因为想起了往事，皇帝的心情也没有像方才那样糟糕了，表情平静地拿起桌子上的折子翻阅起来。
可好巧不巧，他翻开的第一个就是王太傅的折子，折子中大致描述了河北府的贪官惩治后续，并希望皇帝能明察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若是今天还没发生这出戏之前，皇帝还能明令派自己的人去河北府填补空缺，可属于王太傅一方的蒋美人的孩子一没，王太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还要再继续去抢夺河北府的位置，只怕会触底反弹。
皇帝再次叹了口气。
*
柏子仁早早便来了府中，他的爱好不多，就喜好晋王府中的藏书与茶叶，姜让见他喜欢，便也常在书房中备着茶点给柏子仁边看边享用。
是故，当姜让回到书房时，柏子仁正躺在榻上看着书，他看书看得沉，就连姜让站在他身边都没察觉，还是姜让主动出声唤他才把他从书中拉出来。
“殿下。”
“五弟没有告诉德妃他们，就连父皇也没告诉，看样子是还没查出头绪，没有轻举妄动。”姜让闲散地靠着桌子翻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信件说道，“我有一计。”
“殿下请讲。”
“既然五弟已经看见，再想隐瞒已是困难异常，不如直接送到他的手上，借他的手一用，这样也能及时止损，避免牵扯出来更多。”
“可，殿下。”
*
从康洲城出来后已过去数天。
因为荒芜的土地上跑着马车实在有些显眼，所以贺溪和阿云出发时选的是一辆破旧不堪的用来拉运马匹粮草的板车。也不知贺家是从哪里找来的，上面居然还有一股马尿味，过路检查的官兵一闻便大手一挥将他们放行了。
只是贺溪惨了，这股味道熏得贺溪一路上好险没晕过去，每次都要下车吐好久才能缓过来。
反观阿云和靳耳却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各个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贺溪吐；不过阿云跟靳耳比还算有良心，拿了水壶的水给贺溪清口。
“你总要适应的，不然再这样会穿帮。”
“抱歉，我努力。”贺溪努力压下恶心感说道。
“来，吃一口吧。”阿云递给贺溪一块干粮，“等下缓缓再上路，你若是忍受不了，就靠在我身上吧，如果有人盘问就说你有病了。”
这也着实是个办法，靠着阿云贺溪才勉强支撑到幽州城。
别看他们坐的是板车，脚程比马车慢不了多少，而且也不知姜池是不是顾忌贺溪的存在一直迟迟没动身，贺溪和阿云进城时姜池和赵近梨还在城中。
听到这条消息，阿云当晚就准备要去姜池那里看看，贺溪知道后也非要与他同行。
对于贺溪的要求，阿云并未拒绝。贺溪的武功他见过一点，要自保完全没有问题，而他也对多一个帮手毫不介意。更何况，他要去看一下也只是为主子打探一下还有没有新的消息，那点没头没尾的消息，即便贺溪知道了也猜不出来什么。
于是二人便趁着夜色降临时齐齐从窗户跳了出去，阿云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很好，街道漆黑一片也能找到当时落脚的府邸。
而府内仍是灯火通明一片，书房也亮着灯，显然姜池还没有入睡，阿云和贺溪就在书房的顶上落了脚。
“你帮我看着点情况。”阿云说完就趴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盖，偷看着屋内的情况。
屋内。
姜池似乎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月儿正服侍在他身旁帮他更衣。赵近梨也在屋中，问道：“怎得回来这么快？宁州怎么样了？”
姜池有些心不在焉，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月儿动作。但他回答了赵近梨的问题：“没什么事，就是饿极了的贱民暴动了一下。”
“哦，这样。对了，你走了之后玦月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赵近梨说道。
月儿整理衣物的动作一愣，姜池察觉到月儿的动作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回过头替月儿接过赵近梨的话：“是不是还有个鹊月？”
“对，还有个叫鹊月的婢女，她倒是还在。”赵近梨说道。
“那怎么不见她人？”
“让我处死了。”
“…为何？”赵近梨的回答有些突然，姜池也有些疑惑。
“人多口杂，更何况莫名其妙丢个宫女，殿下，你该起疑心了。”赵近梨语气不善道，眼神也在月儿的身上打量着。
姜池佯装无意地用身体挡住赵近梨的视线：“舅父说的是，本宫会多加注意的。”
“哼...”赵近梨自然知道姜池的心思，也不欲与姜池多说，转身离去，但在擦肩而过时姜池还是听到了赵近梨的低语，“一个婢女，当宝贝似的宠着，登不上大台。”
等到赵近梨彻底离开，姜池才敢大声发作起来，愤怒地四下摔着桌上的书。月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上前轻拍着姜池的后背，帮他顺着郁结在心中的火气。
姜池察觉到月儿的动作，立刻伸手抓住了月儿的手，压抑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有多震惊，甚至还带了一些恐惧，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也承担不起有人知道那件事的后果：那个人长得那样像父皇，可反观他们兄弟几个，有谁长得像？所以父皇才与他们不亲。若是父皇见到那个人的脸，一定会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接回宫。大臣们又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到时候如果全去支持他怎么办？没有母家又如何，那么多大臣供他挑选。
——若是他做不成皇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死便死了，可他不在人世，又如何护着月儿？
仇允仇无依，那个人说过这几个字对吧，那就顺着这几个字查下去——那个人，必须死。
姜池的心情恢复平静，重新坐回凳子上，再没其他的动作了。
看到这里，阿云心知再听下去也听不到什么了，便站起了身。
方才赵近梨与姜池的对话贺溪也听到了，虽然听的糊里糊涂的，但也大致能明白那个消失的玦月就是阿云。
“阿云，那个鹊月你认识吗？”
离去的路上，贺溪问道。
“不认识，她应当只是倒霉，或者就是别人派来的探子。”
“哦...”贺溪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说着可怜人的话，语气却很平静，“真可怜。”
“朝廷中就是如此。”
“哦？”贺溪看向阿云，突然笑了起来，“给我讲讲？”
“你都已经看到了，吃人不吐骨头，何须我讲。”阿云没有理会贺溪，径直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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