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上路。
这一路路途虽然遥远,却也没什么很惊险的事情发生。
除此之外,沿途中贺溪发现了很多手拿他们画像的官兵在挨个盘查,但阿云和贺溪坐着板车混在平民中,还真没人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
还有一件好运的是,他们原本在林中奔波数日都找不到一处可以下榻之地,但几天后竟然在傍晚时分路过了一间破庙,一间可以临时放松一晚的破庙。这庙不知荒废了多久,门匾灰沉沉的,看不清上面写的字,庙内杂草丛生,中间还有一个断了头的佛像,蒙着灰尘静静坐在那里,脚边是数个同样途经此处前来歇脚的衣衫褴褛的难民。
甫一下板车,贺溪便活动着自己的筋骨,在破庙四处转着。可这破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转了两圈又转回了门口。
阿云早就挑了一个角落坐下,从行囊中拿出干粮啃了起来。靳耳也跟着他坐在了旁边,一同啃着。阿云边吃边用余光瞥向一旁的难民,果不其然,看到阿云拿出干粮的那一刻周围的难民都看向了他们这边,还有大胆的朝他们靠了靠。
不止阿云看见了,靳耳和站在门口的贺溪也看见了。靳耳照旧神情自若,而阿云掰了一半的干粮递给了贺溪。
贺溪看着阿云拿着干粮的手,没有立刻接过去。
他的心中在笑,他在笑阿云。现在这种情况,阿云还这样递给他,就是将他置于尴尬境地。而他会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要试探他,试探他是否可信。也是,当初自己扯的那些“报恩”的幌子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要试探也无可厚非。贺溪觉得,无论他怎么做,都不是阿云心中的正确答案。
就连他没有立刻接过去的动作放在阿云的眼睛中,都应当是他在犹豫的表现。
几个呼吸间,周围的难民靠的便更近了。
阿云看见了贺溪的迟疑,微微挑了挑眉。他以为贺溪要良心大发,将干粮分给难民;可贺溪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过干粮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坐在阿云身旁,拿着水袋大口喝着水。
“为什么不分给他们吗?你不是觉得江湖间就要彼此照顾么?”
听到阿云发问,贺溪看向阿云。此时天色已晚,他们还身处角落,所以只有贺溪能听见阿云的耳语:“你救了我很多次,我以为你谁都会救。”
“你好像对我有所误会。而且,我不是说过,我行事随心,我想救谁皆出自我心。”这话说不上是夸赞还是阴阳怪气,贺溪看了一眼阿云,“更何况,世间饱受苦难的人多如浮云,我又怎么救的过来,你看那佛,想来应当也是没能救得了信徒被信徒抛弃了;我做这些,也只是想安闲自在地度过我这一生,身边唯我爱的人足矣。”
“你爱的人?你的父母吗?”
阿云的话一问出,一旁默不作声的靳耳也微微坐直了身体,似是在倾听。
贺溪自然也看见了靳耳的动作,微微一笑,半真半假道:“怎么可能,我的父母不值得爱。”
阿云怀疑地看着贺溪:“不爱自己父母是不孝。”
“噗…”贺溪笑得东倒西歪,“好好好,我爱我的父母,可以吧?我可不想被你戴上不孝的帽子。”
“…随你便。”阿云转开视线,想要结束这个无趣的话题,可方才还不肯说的贺溪又自己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爱我的奶奶。”
“奶奶?”
“说是奶奶,其实也不是亲生的,她是我在一个村子里遇到的一个老妇人,丈夫和儿子上了战场都没回来。”
“她现在还安好吗?”
“她...”想起阿福婆,贺溪的喉头滚了滚,“她被从北方来的流民杀了。”
“所以我把杀了奶奶的那个人杀了,把那些流民押到了官府。”
听到这里,阿云轻笑出了声,似是嘲笑吧,“你好像把世道想得很美好,官府不会给你想要的公道。”
“...或许吧,可能正如你所见,我的想法很愚蠢。”贺溪不置可否,摊摊手,“可世间总要有蠢人,不是吗?若非有蠢人,又如何衬出聪明人的大智慧?”
*
阿云很能适应环境,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能生存下去,但不知是谁在晚上的注视让他难以安眠,睁开眼找不到,闭上眼又如芒在背,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睡。
好在那道视线只是一直看着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架势。
就这样一夜到了天明,他们三人再次踏上返途。
多亏破庙的那一晚的交流,阿云与贺溪之间的气氛恢复了不少,在途径城镇落脚时还会一起外出。
说是外出,实际上是阿云自己要出去,贺溪放心不下,非要与他同行。
“我不需要你跟我一起。”
阿云仍穿着出发时的那身藏青色襦裙,这些日子折腾下来已经破旧了不少,贺溪身上也是差不多如此。
“哪有爱妻出街,夫君却留在家里的?”
贺溪这样说着,可谁不知道这只是演出来的,所以阿云只是斜了一眼贺溪,没有深究下去,也没有再拒绝。
他们现在所在的城镇是河北府距离河间府最近的一个城邦,城中因五皇子之举已经恢复和平有一阵了,虽然没有以往那么富足,但街上的饥民也没那么多了,大大小小的店铺也恢复了一些。
“你要买什么?”贺溪跟在阿云身后问道,四下打量着有没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可大多都平平无奇,倒是阿云,走一步看一步,很是好奇的样子。
贺溪这样问着,可阿云的回答却是: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要买什么,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主子来信,他身上陡然没了任务,难得的自由又不想这样浪费在客栈中,便大着胆子出了客栈,想要去从未去过的街上看一看。
“不知道?怎么会呢。你跟我来。”贺溪不解道,拉着阿云的手朝着街上某一方向大步走去。
幸好阿云此时是女子装束,在街上这样拉扯并不显眼。
“这儿,酒馆,你若想饮酒我们便进去。”
阿云摇了摇头。
“那茶肆,可以饮茶歇脚。”
阿云摇了摇头。
“画舫,宴饮作乐。”
阿云摇了摇头。
就这样,贺溪带着阿云在街上走来走去,可阿云的回答始终都是摇头。
终于,贺溪走不动了,带着阿云随便找了一个茶馆坐了下来。
“其实你不用这样带着我走的,我只是想自己看看。”阿云开口道。
于是,在出了茶馆以后贺溪便只是跟在阿云身后走了,而阿云走了没一会儿就在一个老夫人摆的小摊子前站住了。
贺溪走近一看,发现都是些用木头雕出来的小物件,还有绣品;而阿云感兴趣的,便是摊子上一个小小的木坠子,一条用木头刻出来的鲤鱼,有些丑,但阿云很喜欢。
“想要?”贺溪问。
阿云点点头,但在思考了一阵后却又将木坠子放了回去;他是想买来送给五哥当剑坠的,因为五哥舞剑很好看。但若是被主子或是令一发现,他又怕五哥被降罪下来,便只能就此放弃。
可贺溪并不知道阿云在犹豫什么,见他有想要的样子,便在阿云离开后偷偷找老妇人买了下来,在回到客栈后交给了阿云。
阿云也没想到贺溪会将那个小坠子买下来,又惊又喜地接过木坠。
“喜欢为什么不买下来?”贺溪疑问道,看阿云拿到木坠的样子不像是不想要。
“...怕会招来麻烦。”阿云含糊其辞答道,动作上却很小心地将木坠放到行囊的深处。
备注:定情信物(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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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云伴平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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