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的姜宣心中已有计谋。只是暂时还不急着施行，几天后便是一场宫宴，先把董昭仪一事定下来。
许是膝下子嗣单薄，皇帝愈发喜欢在后宫中设宴了，就连姜宣都可以参加了，还有十公主。十公主不受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十公主的生母只是小小昭容，还是个女儿，头上有八公主压着，怎么的也都越不过去。
而今日这场宫宴的重点，便是太后向皇帝提议姜宣交由董昭仪抚养。
董昭仪显然也是没想到这等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赶忙跪下来谢恩。
另一边的姜让挑了挑眉，没想到当初说着不想离开宋太妃的姜宣自个儿换了个母妃。也是他对姜宣不关心，当初问过后被拒绝便再没问过，让姜宣抢了先。思及此，他便出声恭维了董昭仪两句。
这两句又引来了贺淑妃的侧目，散了宫宴后将姜让叫住，询问是怎么个事。
姜让这才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给贺淑妃一部分，惹得贺淑妃又是一恼。
“这等事情你不早早告知本宫，倒是叫本宫措手不及。”贺淑妃道，“那董妹妹也是个好人儿，宣到她那里会让人安心。改日本宫送她些东西，聊聊天。”
“这些按照母妃的意见来便好，不过倒也不用把我们的意图表达得太明显，平白惹了人忌惮。”
“这本宫自然知道。对了，景可有消息？本宫心中实在记挂得不行。”贺淑妃担忧道。听到这话，姜让赶紧将贺溪的家书递给了贺淑妃。
宫宴散去已是晚上，冬日的晚上水汽重，路上还有没化的雪，即便是轿夫走着都得小心翼翼，姜宣便没上轿，自个儿在前面带着诗兴慢慢走着。
“去年我还只能独自坐在屋中，听着远处宫苑的丝竹声解闷，就连天上的焰火离我都是远的，没想到一年过去，我便可以坐在宴席中，被人尊称一声九殿下。”姜宣轻声道。
“是殿下聪慧。”诗兴答道。
可姜宣突然站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月亮。
“聪慧的人不一定有好的结局。五哥聪慧，却落得如今的下场。”
如今的姜池被关在狱中，待遇如何姜宣不知，但肯定比不得在宫中的时候。想到这里，姜宣转了转脚步，朝着宫狱的方向走去。
诗兴没想到姜宣突然换了方向，赶忙跟上：“殿下，您要去哪里？”
姜宣从诗兴的手中拿过灯笼，摇摇头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情。”
“殿下？”诗兴不解。
“回去吧，宣一会儿就会回去的。”姜宣安抚着笑道。
“…是。”诗兴福了福身子，恭敬地看着姜宣越走越远。
通往宫狱的路走的人不多，雪下了之后不仅没人扫，甚至也没能踩出来一条路，姜宣走得一脚深一脚浅，水汽落在大氅上毛发都湿了，姜宣搓了搓手，却没停下脚步。
不止路无人走，宫狱门口也只有几个侍卫在看守。
“本宫想看看五哥，请问是否可行？”姜宣笑着往侍卫的手中放了一些银两。
侍卫认出来这是九皇子，笑眯眯收下银两，给他开了门：“自然可以，兄弟情深，奴才自然允。”
“大人，不知除了本宫之外可还有人过来看五哥？”姜宣问道。
“无人，您是第一位。”
“好，多谢大人。”姜宣笑道，迈步进了宫狱。
宫狱说是宫狱，内里设施与寻常牢狱还是一样的，阴湿寒冷，姜宣甫一进去便打了个寒战。他尚且如此，不知姜池又会怎样。
但出乎意料的，姜池适应得很好，即便只穿着一身单衣，却不见苦色，正靠着墙透过一点方窗看着月亮。听到脚步声也没侧头，就那样全神贯注。
姜宣也看了月亮一眼，没说话，靠着栅栏缓缓坐在了地上。
“五哥冷吗？宣这里有外套可以给你暖和一下。”姜宣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递给姜池，姜池却没接。姜宣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将它放在了地上。
“没想到来的会是你。”姜池开口，声音嘶哑，“看样子，如今的你过得很好。”
“也不过一般吧，如今过得再好又如何，宣的未来也不过与你一样。”姜宣答道，“不止是宣，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一样，筑起高台而又坍塌，把自己都压在下面。”
“你的话听着像是已经在心中认定了未来能登基的人选是谁。”
“是，宣觉得太子斗不过四哥。”
“四哥…姜灏泷啊，你很亲近他？”姜池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嗯，他救了宣，宣想报答他。”
“你既然想报答他那就肯定会和他联手，又怎会落得与我一样，你帮他，他不会不帮你。”
“可宣走不到他的身边，宣实在不够格。。”姜宣淡淡地说道，用着一副在说什么平常的事情的语气，“他想利用宣，那宣就让他利用。可宣的心中有着宣不理解的情绪，一想到那样的情绪，宣的心就会痛。”
姜宣的话令姜池愣了愣，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将姜宣的话理解为了一个错误的意思。
“想不到你打的是这样心思。”事到如今，自己都顾不过来，姜池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别人的事情，“说来好笑，四哥身边的人似乎很招你这样的人。”
“宣这样的人？被四哥利用的人？”
“不，不是利用，是…呃，这个我怎么和你说呢。”姜池笑道，“你似乎不知道，你的六哥喜欢男人，他喜欢的还是身边的下人，因为被父皇发现，这才出了征。”
姜宣虽然不理解姜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个事情，但他还是笑了：“原来如此，这个宣倒是不知道。宣之前还在猜测他为什么会出征呢。”
说完，姜宣看向姜池：“说实话，这次前来，宣还以为五哥会冷眼相待，宣与你说话你也不会理会宣呢。”
“为何会这样认为？”
“可能是因为你是出自宰相家里的皇子，而x只是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姜宣道，“因着这样的关系，宣总是自卑的。”
“宰相家又如何，我过的日子与你总归是一样的。母妃不喜欢我，赵家也只想利用我，年少时我活得就像在刀尖上行走，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有在月儿身边我才可以松一口气。”
或许来者是能与他共情的姜宣，也或许是如今计划大成，他已然解脱，没什么可隐瞒的，姜宣问了什么，姜池便答了什么。
“月儿？”
“嗯，她是我的婢女，从小陪伴我一起长大。”似乎想起了美好的事情，姜宣脸上也终于浮现出真心的笑容，“不知如今她如何了，想来，她应当是在下面等着我呢。”
他还记得事变那日，月儿挡在他的前面，一遍一遍替他向皇帝磕头，为他辩解这件事与他无关。而当时，赵德妃跪在旁边看着，赵宰相也是，只有月儿替他求情。
而没过多久，他就听闻月儿为了守住他的秘密，在牢中自尽而死。
“原来如此，宣终于明白五哥你为什么会选择剑走偏锋了。”姜宣侧头，靠着栏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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