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燎原对慧夫人的说辞是真的,但他直觉乐昭郎每日都会来。
他并非刻意等待,却觉得不等也是无事可做。今日的鸽子到的比昨日还要早一些,乐燎原没看到鸽子身上的灼烧痕迹,倒是信筒处有新鲜的黑灰色,旋即明白过来,乐昭郎应是将灵力改附在了信筒上,同时估算好量,尽量在进入九重境的时候消耗殆尽。
乐昭郎怪心疼鸽子的。
乐燎原想起后生桥里的猛兽,都说乐昭郎心狠手辣,对动物反而多一分手下留情。
乐燎原本来呵笑的,打开信筒,笑容顿时僵了僵。无他,信筒中只有一张空白的信纸。
乐昭郎与他两度通话,如今也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乐燎原觉得是乐昭郎的作风,心中情绪却骤然没了出口。他伸手就要撕了这张信纸,反正九重境富贵甚至有甚于凤凰丛,不怕没信纸,可抬手才发现信纸上附了灵力。
这乐昭郎……
倒是连回程都算上了,乐燎原这才想起,若无灵力辅佐,昨夜放的鸽子,一夜之间未必到了乐昭郎手中。
乐昭郎对他的算计,还真是亦步亦趋。
乐燎原稍稍冷静了些,这两天遇见的事情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遭,问了乐昭郎一个问题:兽丹可以借灵,但我是不是每次吃一点就可以借一点?
乐燎原心中种种猜测,不过化作一问,乐昭郎自然能察觉不对,但还不是时候。
乐燎原想要自己单独再去万卷楼探一探。
慧夫人虽然将通行令牌送来,但乐燎原作为没有灵力的人,并不似冯原落真的可以来去自如。
乐燎原把鸽子放走,为了屏息静气又练起了字。自乐昭郎教他习字以来,历经种种,却是一日都不曾落下的。
他过去觉得羡慕、好玩,如今却是真的能品出个中益处来。像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门,门内有更广阔的天地。
练字不知时辰,鸽子扑棱棱飞回,乐燎原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要事相关,乐昭郎回的特别快。
乐燎原看见乐昭郎肯定的答复,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再见其后多了一个保重自身,嘴角无意识勾了勾,就算是笑了。
他这边凝神思索,那边却传来脚步声。
窗栏未合,果然是冯原落回来了。
乐燎原收起字条,说:“你走的挺久。”
“没多久。”冯原落嬉嬉笑笑,把手里的食盒提高:“饿了吗,我回来了?”
乐燎原没想到冯原落真的记得,他实则并不想和冯原落碰面。
冯原落优哉游哉的走过来,站在窗栏前,把食盒递给他。
乐燎原的意思没有遮掩,他看出来不奇怪,但冯原落并不是一个感受到了意图就会退让的人,所以乐燎原一时有些奇怪。
冯原落呵笑一声,说:“你满心满眼都看着郎主的回信呢,哪儿有空理我?我回来时问过厨房,你还没吃,赶紧吃吧,到时候自会有何氏的人将食盒收走,你不用管。”
“……”乐燎原无言之中方问:“你去了哪里?”
冯原落反问:“你在意?”
乐燎原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冯原落没有和他纠缠,哼了一声,走了。
乐燎原知道他不想说。
但是冯原落来了,就把他身上的疑问又勾了起来。冯原落不说,不代表乐燎原不会想,就像冯原落一直暗中审视他一样。
按照时间推算距离,今日比前一日去的地方更远些。
乐燎原心里揣着事,脑子转得飞快,食欲就不怎么好。他随便吃了几口,看着时间还早,就亲自将食盒送回了何氏的厨房。
乐燎原自然是有目的的,他问:“冯氏二公子何时来的这里?”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
乐燎原又问:“冯氏二公子答应给我带束花回来,结果推脱说是可能落在了厨房,他是是根本没摘,还是忘了?”
完全没有的事情,乐燎原不过跟着推测诈一诈话,果然听见回答:“厨房没有冯氏二公子的花,但他的确从花圃那边过来,大约是忘了吧,小公子莫要见怪。”
乐燎原已得答案,自然笑着说:“不过是一个玩笑,只是怕他唬我罢了。”
冯原落这两日方向路程皆不同,倒真像是闲逛。
乐燎原休过一日,早早起了,往何氏小广场走去。九重境视野开阔,如小小城镇,凤凰丛内广场虽分了大小,但都聚集一处,九重境内却连广场都有四个,散落不同方位。乐燎原来的是最小的一个,不远,就是方向有点偏僻。
不多时,冯原落果然出现,乐燎原还要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么巧?”
冯原落眼波横转,平声说:“这么巧。”
他还是太聪明了,乐燎原侧身瞄他,说:“早知道一起逛了。”
冯原落说:“你这几日都无心见人,回心转意了?”
乐燎原干笑:“你的用词,总是这么鬼斧神工。”
“鬼斧神工?”冯原落说:“你的字日日写,日日练,会的词儿都多些。”
乐燎原从牙缝里挤出这句的:“……我当你夸我。”
冯原落目光放远随便看了看,说:“不过是随处逛逛,你若喜欢,现在一起也不晚。”
乐燎原说:“我还以为你逛得差不多要回去了。”
“本来是要走的,但既然见了你……”冯原落笑意缓缓浮现,目光上下瞥过乐燎原,说:“终于见了你这衣服的全景,煞是好看。”
冯原落和这衣服过不去似的,乐燎原皱了皱眉,说:“你想要,找慧夫人。”
冯原落明知故问:“你想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乐燎原把手挡在脸前,说:“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冯原落说:“你要和我一起去万卷楼吗?”
乐燎原说:“你要研习结界秘境之术,我又不修这个。”
冯原落不以为意,只说:“一起去,纸上谈兵看看也无妨。”
乐燎原退后一步,说:“我只爱练字,读些闲书,太深奥的不适合我。”
乐燎原反身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一通话赶话下来,冯原落以退为进,还真让乐燎原主动退却了。
乐燎原本来打算今日找个时间去万卷楼的,但眼看这形势,说不定冯原落在万卷楼等着抓他,只得作罢。
但也不算毫无收获,乐燎原思忖一下,打算先小卖一下冯原落,套套乐昭郎的话,所以回信中说:
冯原落这几天有意识的走遍九重境,应该是在寻找什么。
乐燎原犹嫌不足,再添上一句:他提及当初亦曾走遍凤凰丛,恐怕是有备而来。
乐昭郎回的很快,是这些天最多的字了:可以真身通往万卷楼秘境,以一分灵力辅以画面之术,掩盖身形。
乐昭郎没有回答乐燎原的问题,却知道他心中忧虑,给出了解决之法。
怎么做到的?
乐燎原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虽然临行前紧急修行了这项技艺,还算修习的不错,但毕竟是当保命招儿学的,没往日常使用方面想过。
学是一回事,用又是一回事。
在万卷楼碰到冯原落或者何氏的人是一回事,万一使用法术漏了馅又是一回事。
乐燎原迟疑之间,乐昭郎的信鸽又到了,仍是一句话:勿怕,还有凤凰花。
乐燎原看着窗栏上并排站着的两只鸽子,失笑。
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凤凰丛和万卷楼之间的距离,乐燎原不担心乐昭郎是否能如约赶到,比起禁行法术的九重境,还是去万卷楼更方便,就是……
这等小事。
乐燎原将字条投入火焰之中,既然乐昭郎觉得可行,那就可行吧。
乐燎原回了一个知道,又觉得不妥,再写下一句我会小心的,正准备将两只信鸽放飞,看到青天白日——
好似每一次都在夜晚,都会遇见冯原落。
没有,还有点不习惯。
乐燎原想了一下,收了手,抽出字条,正好是知道那张,余地充足,加了一句:有无追踪之用的香气?
乐燎原对此并不了解,只是唱戏时见了一些商人家中拈风吃醋的故事,说什么沾了别的女人的香气,家里便闹起来。
乐燎原蓦然想起此事,若可为他所用,不就对冯原落的去向一清二楚?
乐燎原放飞信鸽,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心态,好似从离开凤凰丛的一潭死水里活了过来,有了可用之地,挂心之事。
昨日如常时分,冯原落才趁着朦朦月色回来,乐昭郎的鸽子再度落在乐燎原的窗栏上。
乐燎原看看冯原落,看看鸽子,方知果然不要背后说人。
冯原落何其敏感活泛,盯着鸽子,说:“郎主未免太过挂心。”
乐燎原没动,有了借口,说:“没见冯氏的鸽子。你在万卷楼传信,信也回到万卷楼吗?”
“是啊。”冯原落回的平常:“信鸽在九重境内来来去去,太惹眼了。”
乐燎原眉心跳了跳,勉强笑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层。”
冯原落看破不说破,说:“无妨,毕竟是郎主亲笔。”
冯原落太淡定了,就像挖了个坑等着乐燎原往里跳一样。乐燎原从来不觉得坑是能躲过去的,但自己主动跳进去和别人算计进去还是有点区别。
乐昭郎回的信鸽里依旧只有字条没有东西,乐燎原还以为自己看漏了,打开字条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衣上有乐氏熏香,淡若不存,经久不散,你对此字条可仔细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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