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燎说原说：“那就是慧夫人已经走了。”
冯原落：“焉知慧夫人不会等我们来？”
乐燎原说：“我不是慧夫人，我不知道。”
冯原落又笑了，单手拍过顶楼栏杆，阳光下能看见稀碎的灰尘在飞扬，就像此刻不安定的内心。那份被认定为虚假的凌波卷就在不远处的中心吊着，乐燎原不由得走近了几步。
冯原落还以为又有新问题。
乐燎原摇了摇头，不介意告诉他：“这东西做的逼真，慧夫人想来对凌波卷十分了解。”
冯原落这下双手都撑在了栏杆上，没怎么用力，看上去还是很闲散的。他似是想了一下，笑了，而后灵力再起，竟是带着乐燎原径自从秘境中穿行离开了。
速度太快，乐燎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直到风声止歇，他用了些力气才稳住了身体。
无他，只是不想在冯原落面前露怯。乐燎原语气绝不好：“你发什么疯？”
冯原落说：“那凌波卷若是假的，便是秘境之所，慧夫人就在那片秘境之中。”
乐燎原想到的，冯原落也能想到。
乐燎原追着冯原落，问：“那阵法卓绝天下，慧夫人如何能够独善其身，况且她凡人一个，没有灵力，怎么能够随意进入秘境之中？秘境又为何要设在如此危险境地？”
“慧夫人一直陪伴在何犹在身边，了解阵法不足为奇。你如何进的秘境，她就如何进的。”冯原落走得很快，脚步并不随着语气的停顿而停顿：“如此明显而又微妙的位置，我不信你不知道为何。”
冯原落犹如质问，乐燎原还真答了：“你不敢说，是因为害怕那两个字吗？”
郁都。
慧夫人从来不惮于泄露隐秘，甚至牵引他们走到现在，无非就是这两个字。
冯原落毫无意义地说：“她亲手捕杀了郁都遗孤。”
乐燎原抬头朝天上看了一眼，像冯原落所喜欢的那样。天空广阔，无拘无束，人却注定不能。
或许冯原落以为自己可以，又或者是乐燎原一开始就看错了。
乐燎原说：“若你只当自己，还是及早抽身为妙；若你要做冯氏，不如多和你兄长谈谈。”
冯原落呵笑一声，问：“你呢？”
乐燎原喃喃重复一句，像是从未想过似的，回答却很快：“我不是一直在这里？”
冯原落说：“你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在？我莫非连凡人也不如。”
“你说话真是没有顾忌。”乐燎原冷淡地说：“随你。”
冯原落扬长而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乐燎原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脑袋是放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十字路口，他由着本能走。
何冲冲见到他，惊讶又开心，说话还有些别扭：“我还以为你又和冯原落玩去了。”
何冲冲近在眼前，把神智都拉回来。乐燎原使劲儿抖了抖自己的脑袋，无所顾忌之下还引得何冲冲发笑，乐燎原话说的很轻很多孩子气：“干嘛笑我呀……”
乐燎原太少这样的时候了，何冲冲怔了怔，就变得不好意思了：“我……”
乐燎原过去常这样和荆棘儿说话，荆棘儿万事不知，只当敷衍完事，此刻面对何冲冲，又是另一重感觉了。
乐燎原没让他为难，说：“我也以为你在忙呢，今天怎么结束的这么早？在花圃便转悠，不怕被人看见吗？”
“就靠我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四部之中还有两部之掌，还是让他们辛苦去吧。”何冲冲停了一下，才说：“这不是花圃，是药铺。我母亲种的，一般人到不了这里来。”
乐燎原便了然，说：“那还真是巧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何冲冲看他一眼，也不遮掩，数了数手中的药草，说：“我母亲犯了心痛……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有何不可？”乐燎原说：“求之不得。”
这可是大实话，他和冯原落在万卷楼走了一通都没有找到慧夫人，如今就这么冒出来送到门口，可不得好好登门拜访？
何冲冲说：“那你再等我一下，我把这些药煎了，很快。”
乐燎原陪他支起炉子，替他拿着小扇子扇火，见他手脚麻利，不由得说：“你竟然还会这些。”
何冲冲不大好意思，说：“会的不多，我母亲时常犯心痛，就学了一点，就一点。”
何冲冲初识时跋扈莽撞，这时倒变得稚子情深了。
“人有多面。”何冲冲接过了扇子，乐燎原蹲在一旁等他。小火苗窜啊窜，乐燎原的声音突然响起：“能有这个心，会这个，就很不错。”
何冲冲小扇子扇的更快了，眼看着火苗冲成火光才赶紧停了手：“说什么呢，我堂堂何氏家主，为了我母亲才……”
论法时，堂上精彩纷呈，堂下亦别有洞天。乐燎原对仙法所知不多，察言观色却是看家吃饭的本事，不需要太多眼神，乐燎原很清楚——
何冲冲所会的，不过尔尔。
何犹在生前是结界大师，慧夫人亦有制衡之力，唯独何冲冲如同扶不起的阿斗。
不是他的错。
类似的例子，乐燎原在凡间看了不少，只是没有何氏这般高盛的，何冲冲置身其间，总是难讨欢心。
“我知道。”乐燎原说：“慧夫人对你是极好的。”
“那是。”何冲冲哼了一声，转为微笑：“没有更好的了。”
乐燎原也笑，慧夫人运筹帷幄，或许并不需要何冲冲做什么，甚至把何冲冲的天真都算了进去——
只要他还有天真，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好事。
何冲冲被直觉所困，犹豫了一下才问：“你怎么今天怪怪的？”
过去他总觉得荆棘儿无能，如今却有了不同的感觉，乐燎原不吝于告诉他：“我在凡间时有个好朋友，和你有点像。”
“那他人呢？”何冲冲想了一下，大概慧夫人就是凡人，何冲冲对凡人的态度很是和缓：“修真界虽然少与凡人互通，但来了也不会如何，你是乐氏小公子，无非多养他一个，若是郎主有异议，留在凡间多加照顾也是可以的。”
“他不在了。”乐燎原点到为止：“是一件伤心事。”
何冲冲听了这话只会和他更亲近，但乐燎原心里不大舒服，好像总是这样，纯粹的初衷到最后就会变成对他有利的事物。
何冲冲吐了吐舌头算是对他抱歉，乐燎原心里晃了晃，晃到最后只剩下将要打起精神应对的慧夫人。
实在是……有些好笑。
乐燎原觉得自己忍住了，但是何冲冲小心翼翼地说：“你……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也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乐燎原只得假装叹口气，嗔他一眼，把此事揭过。
慧夫人坐在一张矮榻上，多披了一件衣裳，精神的确不大好，面前却还摊着不少文书，见人便招手让他们过去，一派和煦。
何冲冲和母亲亲近，捧着一碗药上前，慧夫人把药放在案上，温声说：“怎么还把小公子带过来了。”
这是慧夫人的居所，若不是何冲冲，乐燎原还真难说可以踏足。乐燎原行了一礼，说：“勿怪家主，是我执意要跟来的。”
“只是怕将病气过给了你。”慧夫人并无责备之意，说：“何氏多事，招待不周，这些日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何冲冲坐在慧夫人身边，乐燎原本要入座一旁的矮凳，此刻却端药上前，说：“家主一番心意，夫人保重身体。”
慧夫人以手试了试温度，从之如流，喝完才笑着说：“小公子奉药，我就忝而受之了。”
“不敢。”乐燎原客气道：“郎主亦曾为我奉药，心之所至而已。惟愿夫人安康。”
慧夫人的笑意果然闪了闪。
何冲冲闻言一缩，慧夫人拍了拍他，对乐燎原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发作时养上几天即可。郎主待你不错，这些日子还和郎主照常通信吗？”
“家主既有孝儿之心，又有执掌之能，夫人勿要太过操心。”乐燎原如实说：“我与郎主通信，日日不曾中断。”
慧夫人伸手拨了拨案上的文书，若有所思，然后以一种并不十分严肃的口吻说：“冲儿自是长成，我很欣慰，只是事务繁杂，急不得。说到郎主，正巧我还有一事想要小公子代为询问——”
若是公事，有什么是不能直接对话的，难不成乐昭郎真的坚持绝不和慧夫人乃至何氏说一句话？
但乐燎原还是微笑，说：“夫人客气，夫人请讲。”
慧夫人说：“听闻郎主对秘境素有造诣，我想借他一滴血，开一个难开的境。”
她总是平地惊雷，乐燎原还好，何冲冲脸色却谈不上好看。
何氏以结界之术闻名，何时轮到乐昭郎来出这个风头了？修真界旁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乐昭郎。
乐燎原猜这个境多半和郁都有关，脸上还是温和，愿意装出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甘当传话筒：“我今日便问。”
慧夫人的手在案上按了一下，还是很和缓的：“如此，多谢。小公子开口，郎主必不会辜负。”
“同为世家，何氏之事乐氏必定上心。”慧夫人志在必得，乐燎原却不愿受这个名。他如何能做乐昭郎的主，脑子一转，转出一句空话：“至少我，是很愿意为了夫人所困竭尽全力的。”
慧夫人很为难地说：“我本不欲开口，但小公子所言，却有所需之事……”
乐燎原简直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慧夫人一派温和闲淡，和顺杆爬毫不相关，但她张口就来，乐燎原不禁紧了神思，毕竟他如今除了一个身份一无所有。
慧夫人说：“待取来郎主之血，开启秘境，还需要小公子陪冲儿一起走一趟。”
乐燎原真懵了。
开始还生怕秘境里出事不带他，如今慧夫人直接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但他一个凡人入境，还真说不好这把到底冲谁来的。
冲乐昭郎的话，用得着把他和何冲冲都搭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