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三爷这是……”这边门外,小太监福喜迫不及待地看向吉祥,想问个大概。
三爷分明打算让宋家祭天,现在突然改了主意,还这么特别对待了一个女人,叫他心里也慌慌的。
“闭嘴,主子的事,由得你多管?!”吉祥一甩拂尘,敲了一下福喜,“你要是管不好你这张嘴,就滚回去打杂去。”
“是,是,干爹,是我的不是。”福喜连忙讨饶。
其实吉祥看着今天的事也在心中揣摩着,主子明显是临时起意,那宋淇妍,确实了不得啊……
只是不知道过了今天,她还有活命的造化么?要吉祥来想,只希望主子不要完全被她迷惑了。
毕竟整个兖州府如今还黄泥附着一切,今日那宋淇妍能如此淡定,心里不知道怎样怀着怨恨呢。
听着屋内暧昧声响起,吉祥和福喜低着头装聋作哑,看着鞋尖不敢动弹。
“进来,伺候爷洗漱。”宁信在屋内喊人,吉祥才带着福喜进去。
只见宁信已经半躺在床上,而宋淇妍侍立一旁,鬓发散乱,正在拉扯着衣裳。
“吉祥,把人带下去,先安置下来。”
宁信简单交代了,吉祥点头称是,福喜凑上来,意思是领着她走。
“奴家就先告退了。”宋淇妍微微俯身行礼,跟上了福喜。
看着宋淇妍的背影,宁信还有些眼馋,可惜了今日只是验一验,不过嘛,来日方长。
衣衫不整的宋淇妍一步一步跟着福喜穿过回廊,来到了房间。
“姑娘且先在西厢房休息,西厢这边原是不住人的,三爷也没带女眷,这是今天才收拾出来的,若是不周到之处,随时告诉咱家。”
面对宋淇妍,福喜并不敢怠慢,他能做到今天这一步,跟在大太监身边,何尝不是靠谨慎。
他主子今日这反常模样,也许这宋姑娘有些造化。
宋淇妍粗略扫了眼室内,正对门的是一架黑梨木博古架,摆着些冰裂纹的青瓷瓶,还散放着几本线装书。
左手边靠墙放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点着了蜡烛,铜绿烛台也很精巧。
这个屋子,竟然还花了些心思,看来今日她这一关,是过去了。
“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公公费心了。”宋淇妍回应他。
“那就好,姑娘先歇息吧,今儿也晚了。”说着他挥挥手,外面就进来一个侍女打扮的人。
“给主子请安。”她一进来,先给宋淇妍行礼。
“这是秋水,姑娘一个人饮食起居都不方便,暂时就由她来伺候姑娘吧,奴才就先退下了。”
交代完了事情,福喜也就告退了,宋淇妍这边已经依靠在八仙桌旁坐下,目送他离开了院子,撑着头,显然很是疲惫。
“奴才服侍主子梳洗,早些歇息吧?”秋水上前来,给她按了按头。
“麻烦你了,秋水。”宋淇妍一时间松懈了下来,无尽的后怕和疲惫来袭,也确实累了,于是早早梳洗睡下了。
这边书房里,吉祥却没什么睡觉的闲情逸致,他的主子今夜显然暴躁了不少,进出书房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可是眼看窗外月华如水,屋内人还没歇息,若是累着了宁信,不说主子这边要罚,贵妃娘娘也不会放过他的。
外面福喜端着茶盏进来,带着宋姑娘的消息,吉祥也只好接了茶,借机上去劝慰。
“主子,那边说宋姑娘已经睡下了,这更深露重,主子也早休息罢了?”
说着身姿微躬,将茶杯稳稳递了过去,杯沿不烫不凉,正是最适口的温度,等着宁信示下。
“哼,她倒睡得好。”宁信有些咬牙切齿,接过茶盏,浅啜一口,闻着一股龙井清香,是今年新贡的狮峰雨前,才感觉压下两分躁意。
“罢了,睡吧,大局当前,万事都要谨慎。”宁信松了眉头,觉得自己今夜真是魔怔了。
一个小女子,当不得什么,不该这样在意才是。
吉祥这边俨然松了一口气,忙接过茶盏放下了,福喜机灵着,过来缓缓合上了窗。
看着月色渐渐消失在窗板后,宁信被服侍着解了衣,沉沉睡去了。
千里不相同,唯有月相似。
远在兖州之外的京城,月色照入窗棂,屋内传来宁姜激动的声音。
“四哥,这事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啊,那宁信现在已经被父皇夸赞救灾有功,”
宁姜囫囵吞了一杯茶,焦急得很。
“若是等他回京来,必然气焰更甚,那时我们可又落了下风了。”
宁舟握着狼毫的手未晃分毫,笔尖在洒金宣纸上缓缓游走,落下“宁静致远”四字,笔锋圆润却藏着筋骨。
他淡淡瞥了宁姜一眼:“急有何用?你能改了他的主意?”
“急有何用?”宁姜最看不得他这万事泰然处之的模样,几乎要跳起来,伸手想去掀他案上的宣纸。
宁舟眼疾手快,按住了他,他挣了挣,竟然没挣开:
“难道真等到他斗倒了太子,登上大位才来急?”
“我好心为你着想,收到消息就来找你拿主意,你倒好,对着这几张破纸磨磨蹭蹭!”
宁舟松开手,取过旁边的小瓷碟,用指尖蘸了点朱砂,在落款处轻轻钤上印章。
又将笔搁在笔山上,才慢悠悠道:
“不是我们急的时候,骄兵必败,且不说太子容不容得下,父皇也会掂量着的。”
看他真的这样丝毫不慌,想来早已经有应对之法,宁姜觉得自己大半夜赶来,真是有点神神叨叨的。
“嗨,四哥,我也是半夜睡不着嘛,恰好你也醒着……”
宁姜开始给自己的愚蠢找补。
“……”宁舟白了他一眼,“是啊,吾未寝,七弟亦未寝,真是有缘。”
宁姜脸皮厚得能刮油,才不在乎他这句阴阳怪气,又好奇起来:
“四哥给我透个底,兖州那边你到底怎么安排的?真是好奇死我了。”
“这有何难?凡事做的总会留下证据的,什么证据,能逃过玲珑阁的耳目?”
宁舟淡然回应他。
倏然间,檐下窜下来个身影:
“主子,兖州知府已经定了宋家满门斩首,属下都都安排好了,只是那宋小姐,出了些意外。”
说着,递出了信来,还有一包东西,如果宋淇妍在,必然看得出,这是她藏在破庙里的证物。
强撑着处理了父亲的后事之后,宋淇妍担心夜长梦多,整理了手上有用的证据:父亲生前使用的账目,记录着赈灾款的去向。
父亲未递出去的折子,陈情着赵永望等人的贪赃枉法。
还有那截被锯断的木桩碎片,上面的锯痕,足以证明堤坝溃决是人为所致。
都藏在了破庙水缸后面一个裂口的老鼠洞下面。
宁姜三步做两步抢了信过来,扫了一圈,才递给宁舟:
“奇也怪哉,他宁信竟然也倒在美人帐底了?”
说着,又去看那包东西,翻了翻,大概明白了:
“这些大约都是宋家留下的证据了?”
那账本子数目分明,字迹工整,倒是能看出宋博裕是个好官。
宁舟蹙着眉头,看完了消息,眼里有些期期然:
“增派人手,盯着宋小姐,先不要轻举妄动,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咱们在宁信身边的人,也知会一声,一切以宋淇妍安危为重。”
“诺。”
这边黑影领命而去,暗卫退下之后,宁姜与宁舟单独相处,总是幼稚些,现在已经缠了上去:
“我知道宋家人活着,才能扳倒宁信一派势力,可是三哥什么时候也这么怜香惜玉了?”
言语里已经满是揶揄,“按你从前的做派,若是宋淇妍更恨宁信,不是更好被我们利用么?”
“……”宁舟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弟弟虽然和他是一条,行事却有些不稳重,再加上宋淇妍的事情……
确实也复杂些,索性只是敷衍过去:
“你以后会知道的。”
“哎呀,四哥!”宁姜闹腾起来,两兄弟一 夜如何掰扯,暂且不提。
翌日清晨,秋水听到动静,端了铜盆进来,瞧了瞧拔步床里的幔帐晃动,显然是宋淇妍有了动作。
“姑娘醒了么?”秋水轻声问着,将铜盆搁在脚踏边,掀开了床边的流苏串子,将帐幔挂上了帐钩,转身去取梳妆台上的软帕。
待她拧了帕子回头,正撞见宋淇妍坐起身,乌发如瀑,泻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颈侧,衬得那截肌肤更加莹白如玉。
因着她刚起身,只松松裹着件月白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晨光落在她半露的肩头,仿佛这一刻的晨光只为她而生。
秋水也不由得微怔了一瞬,捏紧手中的帕子,生怕滑落在地,误了主子的梳洗。
昨日初见时,秋水已经知道宋淇妍很美,可是夜色朦胧,到底不如今日见得明显。
尤其是这刚睡醒的模样,眉梢眼角带着点未散的慵懒,一双眼里春水漾开。
轻轻一扫,就让人觉得心头都软了。
“傻站着做什么?”宋淇妍轻笑一声,招呼她。
她如今寄人篱下,有意释放善意,喜欢能有些外面的消息进来。
秋水连忙回过神,脸颊微红,忙走上前递过帕子:“姑娘……姑娘今日气色真好。”
话一出口又觉唐突,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昨夜睡得挺好,大概是这样,今日状态才好。”
宋淇妍没多在意,回了她一句。
用了过早饭,宋淇妍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外面的消息,可惜秋水一问三不知。
“姑娘恕罪,夫人派我来之前,我都在府里做事,外面的消息不让随意打探,我们做吓人的也只好每日装聋作哑,这样过来。”
“夫人?”宋淇妍倒有些惊讶:“是哪位夫人派你过来?”
“嗨呀,姑娘,还能有谁,就是隔壁的知府夫人呀。”
秋水给她梳着头发,顺便说起来,“夫人治家严谨,稍有违背,都要打发出去的。”
“您也知道,这种灾年,但凡打发出去,我们哪有活路?”
“那你们夫人,看来是很厉害了。”宋淇妍似乎来了兴趣。
“可不是么,”秋水多说了两句,“我们老爷屋里莺莺燕燕一屋子,可都不敢惹夫人。”
“也不知道我家里人怎么样了。”
宋淇妍想着,不经意问她,“秋水,你家可还有兄弟姐妹?”
秋水没有多想:“奴婢是领回来就签了死契的,本身就是孤儿。”
宋淇妍看聊不出什么来,随便和她掰扯了些家长里短,也就罢了。
赵永望这边早就知道了牢里的消息,也有些不安。
若是宋淇妍真有那福分,到时候枕旁风一吹,为难的可不是他?
于是约定了三日后晌午特意在如意楼备了一桌酒席,宴请宁信。
又从天香院里花大价钱,赎出了水云姑娘。
“三王爷能赏光,真是让这如意楼蓬荜生辉啊。”
赵永望满脸褶子又堆在了一起,躬身快到九十度了。
宁信扫过满桌佳肴,略微满意了些,挑拍了拍赵永望的肩:“赵大人破费了。”
赵永望连忙摆手,请他入座,亲自斟上酒:
“三王爷为灾事操劳,下官不过略备薄宴,尽份心意。”
说罢向后挥挥手,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于是雅间西侧的珠帘忽然“叮铃”作响,一道纤细身影款步而出。
水云着一身水红舞衣,裙摆绣着缠枝莲纹。
随着她转身的动作,玉足轻点地面,裙摆绽开,如惊鸿照影,腰肢细软。
一曲终了,女子敛衽行礼,声音细若蚊蚋:“民女水云,见过沈大人。”
赵永望忙凑到宁信耳边,压低声音笑道:
“这水云姑娘一直是天香院的头牌,歌舞双绝,性情也温顺。大人若是瞧着顺眼,便……”
“三爷尽管放心,”赵永望和另一个官员两人左右伴着宁信,“她可还没挂牌子,否则不敢给您送来。”
“好罢,本王便笑纳了。”宁信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
“那下官现在就派人将人送回您宅邸里。”赵永望高兴极了,叫人把水云姑娘带了出去。
把酒言欢过了些时辰,宁信一身酒气回来院子里,辞别了赵永望,“赵大人不送了。”
“嗨呀,王爷可小心些。”赵永望扶着他递到了吉祥手里,才小心告退了。
吉祥带着两个小厮上前一起扶着宁信,送到了内屋里,照旧给他解下外衫,方便歇息。
“再打些水来,给三爷擦擦脸。”
这边又对着宁信交代,“赵知府送来那水云姑娘,也给三爷安顿在偏房了,可要叫她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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