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望这些日子钻营不是没有成效,他已经熟悉了三王爷手下带的这几个幕僚班子,一边主持着水灾后的重建工作,一群人整日总要见几面,一边钱财开道,美女在后,竟然也叫他打通了一条关系链。
只等到三王爷上京之后,这些关系能让他在任上再进一步,说不定日后也能捞个京官当一当呢?
光这样想着,赵永望激动得浑身的肉都在抖。
“苏兄,苏兄,弟弟听闻您不日就要返回京城了,实在不舍啊——”赵永望满脸堆笑,拉着三王爷的幕僚,日常交际着。
“弟弟也没什么表示,府上略备了薄酒一份,以表心意,哥哥可千万别嫌弃。”
那边的苏承允看他这做派,已经知道今日又是一场宴会,自然无有不从。
在京里为了三王爷的形象,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起些风月事。
接了赈灾的活计时,一行人还有些不满,穷乡僻壤之地,到底比不上京城富庶繁华。
就算是住在赵永望准备的兖州最好的房子里,还是感觉多有不便。
苏承允起初抱怨了些日子,直到这位赵知府美酒美人日日备齐了,才感觉出来地方的好处。
就算夜夜笙歌,也没得御史在一旁盯着错处,可是自在许多了。
因为这样,苏承允对着这位赵知府,还是很和善的。
“赵兄弟,一番好意,某盛情难却啊。”
于是两人相视之间,彼此都满意极了。
推杯换盏一轮间,眼看气氛正好,赵永望无意间说起来:“三王爷果然龙章凤姿,才能引得美人儿都青睐。”
“听说那宋家小女,近日就很是得宠呢?弟弟前些日子送进去的那位花楼头牌,都被弃置在一旁了。”
苏承允美酒入场,已经醉了五六分,闻言也叹气:
“果真是如此?我倒知道府里有个娘子颇为受宠,却不知道是那位宋娘子。”
“要我说王爷这事,做得荒唐。”
“那宋家已经是满门抄斩,如何能留个隐患呢。”
赵永望看他言语间已经毫无顾忌,更加兴致盎然地引着话头:
“可不是,哥哥也该劝劝才是,莫不然……”
“三王爷没人敢动,可贵妃娘娘,岂会放过咱们这些没劝住王爷的人?”
苏承允一听贵妃二字,都有些酒醒,打了个寒碜。
可不是,如果没劝住宁信,等会了京城,贵妃娘娘发话来问,谁敢说自己劝了?
那位娘娘的手段,才真叫残忍。
“你说得对呀!”苏承允一拍大腿,显然心里有了主意。
赵永望这边看他,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也不多说,只是再劝着酒,叫来了舞姬。
瞧着前面衣袂飞扬的舞姬,苏承允一时间也想不到正事了,及时行乐才是要紧。
其实这个苏承允,还真叫赵永望狗屎运找对了人,三王爷身边诸多幕僚,来头都有不同。
或者是达官贵人家中子弟,或者是拉拢的寒门士子,或者是三王爷的母妃——刘贵妃母家的子弟,也就是外戚了。
苏承允就是刘贵妃家里小辈的女婿。
因此到了第二日,宿醉醒了之后,苏承允离开了舞姬的香闺,一封飞书瞬间写就了。
“贵妃娘娘容禀,如今赈灾之事已了,不日启程回京,只是三王爷痴恋一位女子,正是那犯官宋博裕之女,其中利害关系,娘娘一见可知……三爷如此糊涂,下官劝阻不得,恭请试下。”
外边传信官接了飞书,带上通关文牒,已经策马而去了。
这回回了京,可就不能再说我的不是了吧?苏承允想着,安心了许多。
遥远的京城里,流言已经发酵起来,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正是西堤溃败,兖州水患的事情。
“真是奇了,这水患的事情,消息没几日就要变一变。”茶馆里,喝着茶的茶客调笑着说。
“可不是,”另外一边士族打扮的人,附和他。
“先是说西堤溃败,死伤无数,官府却有灾不救,闹到了大理寺。”
“又说啊,知府救灾有功,百姓爱戴。”
“嘿,这不是瞎扯嘛?”另一边抽着烟袋的老爷子对这个话也感兴趣,凑过来闲聊。
“两个消息全然不一样,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这就是了,”茶客点点头,顺着说这事,“后来又说,三王爷前去赈灾,不仅发放了粮食,还每日施粥,亲自督察西堤修复……”
“总而言之,是千般好。”
老爷子嘿嘿一笑,抽一口烟袋:“这样一听,确实是挺好的。”
“可现在风声又变了,”士族打扮的人压低了些声音,告诉面前两人,“说是三王爷伙同地方贪污,还杀了清官呢。”
“嚯,可了不得,这还有王法?”茶客惊讶了一下。
“还有啊,”小二凑过来,也告诉他们,“听说是被水冲走了,那位清官,如果被太子爷救了。”
“太子啊……”老爷子呢喃着,“那太子会告他弟弟么?”
“我看不见得,”士族打扮的人说,“都是一丘之貉。”
几个人正聊着天呢,大家彼此之间都是熟客,互相信任,走进来几个衙役。
“小二,快给哥几个倒茶——”
一时间,茶客摆摆手,大家闭了嘴。
角落里,一个一身半旧的青灰色长衫,揣着本线装簿子的青年男子,闻言悄悄离开了。
小二这边倒了茶水,来给这位客人续茶,就见人已经走了。
“干得好,这是赏你的——”夜里,小二家侧门来了个黑衣人,给了他今日份的银钱。
“明日接着散布消息,还有你的好。”黑衣人冷冷地说。
小二点点头,感激极了,只要说几句话就有这好事,他愿意天天做。
黑衣人见他收下了钱,闪身离开了,小二也左顾右看看看没人注意自己,才关上了门,进了屋。
到处交代完了事情,黑衣人回去复命:“主子,到处都交代清楚了。”
宁姜在一边已经信服了:“四哥这招真是绝,让人散布消息说太子救了宋博裕,再找个身形相似的去太子面前逛一逛,那宁信不得急死了。”
宁舟瞥他一眼,有意指点他:“并不是让宁信急,最重要的是宫里的刘贵妃,估计是坐不住的。”
“刘贵妃前段日子和沈贵人过招,结果棋差一着,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呢,她敢动手?”宁姜不是很信。
“刘贵妃盛宠多年,早就今非昔比了。”宁舟冷然,想起刘依霜曾经和他母妃交好时,是如何装得不争不抢。
如今,呵。
“越是曾经坐的越高,如今跌下来,才越坐不住。”宁舟说。
宁姜听了若有所思:“倒也是这样,想来她这时候如果出手,必然满是破绽。”
宁舟点点头,认可他的上道。
宫里,在有心人的传递下,消息果然到了刘依霜手里,这几日失宠已经叫她惶惑不安。
“娘娘不要着急,皇上对沈贵人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娘娘这么多年盛宠,不急于这一时。”
李嬷嬷看着刘依霜,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轻举妄动:
“再说了,想想咱们小主子,还在外面赚脸面呢。”
这是说,三王爷如今还在外头赈灾,等拿了名声回来,皇上看在宁信的份上,也会给她一份体面的。
“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都不会忘了主子的。”
“可我就是气不过,嬷嬷,你知道我的。”刘依霜眼下已经着了魔。
这么多年了,一个小小贵人也配爬到她头上,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她竟然当众落我的面子,这叫我以后在这后宫怎么抬头?”
越想越生气,刘依霜连带着看桌上的花也不顺眼,直接扯了花丢地上了。
李嬷嬷看这情形,也不好再多劝,只是叫她消气。
“太后那老虔婆,就是看我不顺眼,才搞了这么个货色,来对付我。”
刘依霜心慌得很,直接骂了起来。
“不就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么,这么多年了,愣是不放过我!”
“主子,慎言啊!”
李嬷嬷吓得赶紧喊屋内的人都滚了出来,还叫玉兰把着门,才放下心来。
她压低了声音,拉住刘依霜的手,严肃地劝刘依霜:“当年的事,太后不提,主子千万不要再提,否则叫人再抓住把柄,可不好了。”
刘依霜恍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说。
“先不说这些,”刘依霜说着,打首饰盒底下拿出一封信件来,正是苏承允递出来的信。
“太子被陛下申饬多次了,眼看着陛下对他失望,老 二瘸了腿,不中用了。”说起这些事,刘依霜一时间有些喜悦。
“就剩下我们老三如今得陛下信重,他却为了那个宋淇妍,现在连宋家都想保下了。”
“这可如何是好,嬷嬷。”刘依霜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李嬷嬷混到如今这边,靠的可不是心慈手软,当机立断告诉刘贵妃:
“如今不过在他身边几天,再喜欢,不也是个玩物?”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贵妃娘娘不如帮三爷把这事做了。”
李嬷嬷想得很清楚,灭门之仇,岂能消解?只要这事横亘在宋淇妍和宁信之间,他们必然再无可能。
刘依霜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直接传了小卓子:“你取了信去,照样的,膳房送膳的时候搭出去,给府上送去。”
小卓子转身领命去了。
“只是怕信儿要恨我。”这边刘依霜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后悔。
“娘娘,不可妇人之仁啊。”李嬷嬷劝她,“况且,一个女子如何能影响到你们母子二十多年来的情分?”
听她这么说,刘依霜才觉得也是对的。
这么多年母子相依为命,难道还能让一个女子破坏掉了情分?
她都是为了信儿好,孩子会理解的。
书信正在路上的时候,兖州府内今日晴光四溢,青石板桥上人来人往,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宁信心血来潮要出门逛逛,当然红袖添香最好,因此叫了水云和宋淇妍一起,宋淇妍烦不胜烦,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看着宋淇妍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宁信有些牙痒痒。
又想起她在房里小意温柔,全然不似在外边这样不理人,一时间非要闹她。
“瞧瞧,这个簪子也配你。”
路过簪子摊,木兰簪子还衬着小蝴蝶,十分俏皮可爱,全然不是宋淇妍的风格。
偏偏宁信拿起来就要给她簪上,宋淇妍推却不得,只好接受了,看着宁信,内心还有点无语。
“多谢三爷了,我屋里簪子还有,到底不用如此破费。”她只好这么说。
这边摊贩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清是他俩,却没有要钱。
“姑娘慢些,”老汉搓着手,转身从摊子最里层抽出支木簪来。
这簪子是上好的檀木所制,雕着缠枝莲纹,顶端坠着两缕蓝樱穗子。
风一吹便轻轻晃荡,透着几分雅致,显然摊子上的精品。
“这簪子是我老婆子亲手雕的,想着春日里姑娘们该喜欢。”
“上次救灾多亏姑娘整日施粥,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这簪子说什么也得送姑娘!”
这话叫宋淇妍一怔愣,抬起头来看看摊贩,一时间百感交集。
宁信见不得她垂眸的模样,眼看着就要掉眼泪,索性替她接过了簪子。
“正配你今天的裙子。”
说了话,理所当然拉着她要走,宋淇妍却按住了他。
“水患刚退,老人家就在这摆摊,可见辛苦,该给的钱不能少。”
宁信闻言,觉得也是如此,一边夸宋淇妍细心,一边从荷包里数出铜钱递过去。
老汉还想推辞,宋淇妍却执意把钱塞到他掌心:“您收下,我们心里才安。”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在水云姑娘眼里,她攥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握得生疼。
明明三人是一起出来的,没料到宁信眼里竟半分没顾及她。
此刻又见宋淇妍这般“假清高”,还得了宁信另眼相看,心头的火气更是压不住。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当,水云计上心头。
她装作凑过去看簪子,指尖却悄悄勾住那支木簪的穗子,猛地一扯——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簪子的雕纹处竟断了一小截,樱穗子也散了半缕。
她立刻红了眼眶,慌忙拉住宁信的袖口,声音带着哭腔:
“三爷,对不住……”
“我……我刚才想看看这簪子的花纹,没留神手滑了,竟把姐姐的簪子弄坏了……”
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模样楚楚可怜。
宋淇妍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断簪,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认得水云那点小心思,也懒得跟她掰扯,只弯腰捡起断簪,攥在手里,转身就往长街尽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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