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果不其然的答复。
“沈憬,若是容宴将你当作仇敌,那阿宁的存在能让他俯首称臣。这一步棋,该走还得走。”
“若他觊觎西南,兵刃相见又何尝不可?以阿宁来博弈,我不愿。”
“谈何博弈,既然阿宁身上淌着他的血,以此来钳制他又如何敢反?沈憬,再作思量。”文映枝将那封密信置于灯蜡之上,火光将其吞噬了干净。“走吧。”
寒隐天山外
文映枝摸着她那匹骓马,怜爱地贴在马耳边,“乖宝,今天是不是饿了,都把边上的草吃光了,娘亲回家就喂你吃肉啊,乖啊。”那乌骓也有一个悦耳的名字——乖宝,虽然也是她家长女裴祈樾起的,但是文右相也觉得这名很符合这马儿的气质,她可觉着乖宝要比小花温顺的多。
“沈憬,我们比比谁更快到相府可行啊!”文映枝昂着头,朝着边上那位兴致盎然道。
两匹良马一前一后疾驰在山野狭路上,溅起碎沙,踏过青绿,留给路人的只有一闪而过的恍惚身影。
“乖宝,使出你所有的劲儿,别让你沈叔的小花给甩开了!”由于乖宝暂时落后了几步,文映枝甩着马鞭激励着她家乖宝,势必要让它超过前头的那位。她青绿色的衣袖如流云般飘飞,墨色长靴踩着马镫,手里攥着缰绳,路虽颠簸,人却始终恣意潇洒。偶尔听见几句旁人夸赞“这姑娘厉害”的话,她总是轻勾嘴角,心里头想着“姑奶奶可真了不得”的自我嘉许。
儿时他们就常如此比拼骑马,往寒隐天练武就是这般驾马飞驰,先到的那位可以在最粗犷的树上系马,谁的马束缚在那儿谁就更胜一筹。那位置上系着的马是流动的,并不固定,也昭示着他二人骑马的不相上下。只不过他们之前的马儿都乞骸骨了,各自都换了一匹年轻力盛的骏马。
一般男儿比马输给了女子,懊悔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对于文映枝,沈砚冰向来不会如此觉得,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关系,不相上下本就该是常态。
这场比拼,由乖宝的先一步抵达拉下帷幕。
“我输了,文韫,马技不错啊。”沈砚冰将缰绳递给一旁等候的文府马夫,笑道。
文映枝此刻虽欣喜,但仍旧佯装客气,“彼此彼此。”
斜阳西垂,远霞挽留着白日,漆乌哀道着世事无常,却被稚童的嬉闹声盖过。“裴祁恒,你躲好了没啊。”清脆的声音在他二人踏入院中那刻响起,一眼便见长得最高的裴祁樾捂着自己的眼睛呼喊着玩伴。看着架势,估计是在玩捉迷藏。
见状,文映枝笑着插起了手,“祈樾,又被抓住了啊。”
话语刚落,裴祈樾瞬间挪走了捂着眼睛的手,兴冲冲地奔过来,“映枝小姨——”
剩下两个孩子也从门后和长椅后涌出,较小的裴祈恒也跌跌撞撞地跑在后头,但最激动的还得属烬王家的小郡主了。沈韵宁看到了自家父王双眼都泛着光,三步作两步地跑着,“父王——”
沈砚冰稳稳接过她,托进怀里,温柔地唤了一声“阿宁。”
“父王你可算回来了,阿宁好想好想你。”沈韵宁一月未见父亲,小嘴一撇,饶是一副委屈的模样。
“锦食堂的点心可吃了?”
一听糕点,沈韵宁又瞬间来了兴致,“吃啦,午时章亭叔叔就送来了,可好吃啦。”
一旁的文映枝倒是忙的很,左腿挂着一个女娃,右腿拖着一个男娃,还在因为抱哪个儿而犹豫不决,两个孩子也嚷嚷着争宠,对比之下一旁就显得父慈女孝了。
“你们娘亲呢,怎么不在这儿?”文映枝问着两个孩子。
裴祈樾答道:“娘亲说,今日外祖寻她有事,在齐府呢。”
“可有说何时回来?”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没有欸。”
“阿宁,同映枝姑姑,还有玩伴们道别。”沈砚冰顺了顺她的后背,亲切地说。
沈韵宁听话地照做,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能和她最喜欢的父王呆在一块儿,她不能比此刻更雀跃了。章亭送糕点来的时候,云烟也将小郡主的物件都打包好带回王府了,他们此时也无需带什么物什。
文府同烬王府距离不过二里地,骑马倒也不必了,派个马夫牵回去就是了。沈砚冰就牵着女儿的小手,缓缓走着,挑了条人少的路回去。
“父王,阿宁能不能和你一块儿睡?”沈韵宁乖巧地询问着,仰着小脸蛋静静地等答复。
“嗯。”
沈韵宁婴儿时期睡在摇篮里的阶段都是在他卧房里度过的,一方面是他对女儿的事都是亲力亲为,二来孩子体弱他时刻需要照顾。沈韵宁三岁以后就不与他同住了,由府上的云烟姑娘贴身看顾着。
夜幕已深,沈韵宁已经俏生生地钻进了被窝里,勉强撑着一双即将合上的漂亮杏眼。沈砚冰将她枕在臂弯里,捻好她的小被子,单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肚子,哄她睡觉。
“父王,阿宁想要一个弟弟。”沈韵宁突然说道,虽然仍旧被困意裹挟着,她还是努力睁大了眼眶,真挚说道。
“怎么了?”沈砚冰不明所以地问道。
“祈樾姐姐就有个弟弟,裴祈恒可好玩了,祈樾姐姐叫他坐他就坐,让他哭他就哭。”
沈砚冰听完,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认真地解释道:“阿宁,弟弟不是用来玩的,弟弟也是亲人,和父王一样,都是你的亲人。但是父王暂时没办法给你变一个弟弟出来。”
“那日后阿宁可以有弟弟吗?”
闻言,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再次浮在脑海中,他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好在沈韵宁主动结束了这个问题,“没有弟弟也没事,阿宁有父王就够了,阿宁最爱最爱最爱父王。”
沈韵宁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面色平静,看样子已然熟睡了。
沈砚冰此刻却有些不止的混乱,这些日子复杂的遭遇,各路人的言语纷纷奔涌而来。愈是去斟酌,情绪便愈是缠绕,直到乱丝如麻,一点一点吞没他的心智。
文府
直到两个孩子都睡了,齐吟烟都未回府。文映枝心口一阵烦闷,换了衣裳就打算奔去齐府找人,只是刚一到院门口,就被人扑了满怀。
“文韫。”齐吟烟明显的带了几分憔悴,她望着眼前人,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
文映枝见她这副落魄的模样,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心下不由得紧绷起来。“姐姐,齐府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样憔悴。”她言语中带着心疼,关切地询问着。她拉着人往屋里去,却觉得齐吟烟的手此刻分外冰凉,就如同腊月摸过霜雪一般。
齐吟烟被按着坐在贵妃榻上,双手也被文映枝紧紧地攥住。她无力地挤出一个苍白无比的笑意,缓缓开口:“裴府那儿,要求两个孩子久居,不允许他们住在文府。今日,裴家老妇人去父亲那儿闹了,父亲气得不轻,一下子都病了。”她难忍泪意,眼眶也不自觉地泛着红。
“裴乔钰那王八羔子,出尔反尔。”文映枝一听就怒意充斥心头,恨不得刺那姓裴的小子几剑以解心头恨。“姐姐,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那个老婆子也真是烦人的很,你和姓裴的和离那会儿,她趾高气昂成什么样子,如今她那宝贝儿子的几房妾室没一个生出儿子来,就来打祈恒的主意是吧。”
“映枝,我们给你添了太多麻烦。”齐吟烟再难忍脱缰的泪水,情绪也一时间失了控。“对不住你……”
文映枝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安抚道,“不是麻烦,姐姐。和你们一块儿生活,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去趟烬王府。我倒不信了,裴乔钰那小子当真连沈憬都敢忤逆,真得把那老婆子的嘴给封起来才不会碍事。”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齐吟烟,直到把她逗笑为止,才终于放松下来。
齐吟烟含着泪笑了,她伸出手刮了刮文映枝的鼻尖,“你呀,还是这么可爱。”
“姐姐。”文映枝像是撒娇一般唤着,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上,略有些贪婪地汲取着齐吟烟衣物上自带的清香。“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呀,那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们都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呀。”
齐吟烟长她两岁,她总能像个孩子一样窝在她身边,唤着“姐姐”也是她最乐意做的事情。她总能记起初次见到齐吟烟时的情景,那是由于文相爷和齐国公总是乐于切磋棋艺,她嚷嚷着要和父亲一同去齐府,父亲拗不过她,只能叮嘱这个调皮的姑娘不要惹是生非。
她是在齐府偏僻的院落里发现齐吟烟的,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在井边洗着衣裳。她想不明白,齐家二小姐好歹是个嫡女,为何会受到这般不公的待遇。她慢慢靠近,坐在齐吟烟边上陪她,但头一回她忍住了强烈的好奇。
后来在同父亲去齐府,她最渴望做的事情,还是去找齐家二小姐。这次再见齐吟烟,她还是愁容满面,却温雅知礼,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却瞥见了二小姐手腕上的伤疤,终于无法耐住性子,询问此间缘由。齐吟烟再是无法忍住自己的情绪,一五一十地讲述自己被父亲续弦的后母暗中凌虐的事实。
事情的最后,是文家跋扈的小姐气呼呼地打断了父亲同好友正火热的棋局,阴阳怪气地提醒着位高权重的齐国公——“齐伯伯,您家后宅失火,有凶悍的毒妇哦,您女儿受到了不少的欺负呢。”好在齐国公也是个明事理的,日后也是重视起了齐吟烟,她的日子也由此好过了不少。
只不过她吗,倒是因为“惹是生非”,而被父亲罚跪祠堂整整三日,骨头都跪酥了。
安抚完齐吟烟,她还是出了门。齐吟烟劝她这个时辰就别再叨扰殿下了,但是她却信誓旦旦地表示——“烬王今日心烦着呢,定是不眠夜,我正好再去开导开导。”
不过呢,找烬王的方式倒并非寻常按规矩先通报,再进门。文相进烬王府,倒偏要做个暗影。灯火摇曳下,一团墨色身影瞬时从窗户翻了进来。
沈砚冰早已见怪不怪了。无论是文韫,还是他养的那千百个暗卫,都是如此,甚至包括他自己也这般行过刺杀。他本是全神贯注地阅览奏折,这些文韫都批过一番,他信得过,但是还得了解一下这月朝中发生的事务。“怎么,又深夜到访。”他淡淡道,听语气像是已然习惯了。
文映枝一把扯开自己的黑色面纱,单手撑着他的书桌,“沈憬,写一则令谕,让那裴家窝囊废死了抢走孩子的心。”她怒意未减,愤愤道。
闻言,沈砚冰并未多问什么,只是默默书写了她要的亲王令谕。不过令谕中的言语不似文映枝那般犀利,稍加了些许委婉,虽然也微乎其微。他递给文映枝瞧了一遍,见她勾着唇角,长舒了一口恶气后满意地点头,才接回令谕。他落笔署名,待墨迹干涸,便交给了内府下人往裴侍郎府上送过去了。
“可有他事?”见文映枝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沈砚冰疑惑地问着。
“当然有了。”文映枝侧了侧脑袋,意味不明地说,“烬王瞧臣这一副打扮,那自然是有急事了,我可是专门舍弃了自己休憩的时间,特地来为殿下分忧烦心事的。怎么样,有没有被我触动?”
“那方才的一道令谕,是为谁写的。”沈砚冰放稳了手中的墨毫,玩笑似的看着她,玩味地揶揄一句。
“哎,那也是正事之一,毕竟事关姐姐的两个孩子,我如何能坐视不理呢。那我们现在谈谈另一件正事好了,沈憬,你计划如何,对待突然出现的旧情人。”她认真地望着沈砚冰,语气郑重道。“这个时候了,还在欣赏本相的潇洒墨迹,怕不是殿下心里早已剪不断,理还乱了吧。”
沈砚冰思索片刻刚启唇,文映枝却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样,伸手制止了他。
“别同本相说什么对峙两方,两不相干,什么仇愁已深更不要提,本相只想听,沈憬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那位。”她食指轻放在自己的下巴处,微眯着双眼,佯装一副警告的模样。“还有,你别以为骗得我过,休得半分欺瞒。”
羽睫轻闪,似是藏匿着无限心事。
半晌,一声微弱的“嗯”才入她耳帘。
[问号]还是得小韫韫出马才能问出小憬心里头真正的想法。
小韫韫和姐姐的爱情故事也是较多坎坷。
文韫:沈憬,我挺后悔的,当初不阻拦你和阿昭姐姐婚事就好了。
沈憬:嗯?
文韫:要是她嫁给你,定然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沈憬:你不是心悦吟烟姑娘吗?
文韫:如果是你的话,我和姐姐偷情就方便多了。
沈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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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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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清醒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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