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交织,若有万语千言,皆化作了不可言说的心语。
“王爷,刑部有急报!”门外传来章亭的声音,慌乱而急切。
这一声通报,也无意得打破了屋中人静谧无声的拉扯。
“进。”
“王爷,江大人在刑部亡故了。”
此事如同雷光,鸡鸣刚过,就已经在这燕京城中肆意的流传,一时,评议纷纭。但其中认同最广的,还是判定江应怀得罪了他不该得罪的高位者,以致极刑致死。
早朝时,却没有官员敢上奏此事。毕竟此事尚在刀刃上,若有下个不幸撞在枪口上的人,那他的下场不见得会比口无遮拦而横死的江应怀好到哪儿去。
刑部
“回殿下,江应怀应是三更时分亡故的,初步判定为毒发身亡。”刑部侍郎向沈砚冰汇报着,毕竟是自己部门看管不力以致人死在狱中,他也难免胆怯。“刑部用刑按照国法历律,实在不至于直接致江大人死亡。”
大夫陈礼缓缓走出,道,“殿下,江大人因鞭刑而破开的血肉上被人涂抹了药物,随着血液漫入血管之中,进而入侵心室,最后在心胸剧痛中亡故。陈某根据其尸体腐蚀情况,推测下毒时间据目前不过三个时辰。”
在血肉上涂抹药物,如在伤口处上药一般,并未采用平常的下毒方式,而是让江应怀误认是在替他疗愈伤口,以剔除其戒备之心,获取其信任,确保其不会在深夜里看守昏睡之时惊呼出声,引得狱官警觉。
并且,极有可能是,熟人为之。
“昨日可有问出些什么?”沈砚冰沉声道。
“江应怀什么都没有交代。”
在沈砚冰印象中,这位曾经的国舅爷可不是什么皮糙肉厚,能受得了极刑拷问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薄情寡义、唯利是图
贪生怕死。
与其说他为密谋而守口如瓶,倒不如说他被某些暗处的势力威胁了,并且此间代价极大,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心甘情愿地交付出自己的性命。
江应怀不知江湖事,被江湖门派盯上的概率也只能近乎于无。他身上最瞩目的,也不过就是这个“前任国舅爷”的光鲜亮丽的头衔,已然被剥夺去了多年,但是他身上能为人所用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临苑客栈
掌柜的看着冷清的店面,愈是心中为生计烦闷,就愈是滔滔不绝有无尽的话要讲。掌柜夫人在他的衬托之下倒是显得平静了不少,虽是愁容难掩,但少了些怨天尤人的诉苦。
“大理寺办案。”容迟鄞、上官翊川又一次带着人来了。
“二位官爷,今日又来了啊。”掌柜的再次激动地迎上来。
办案要紧,他二人也不愿浪费太多口舌,因而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容迟鄞道:“客人来的时候带行囊了吗?”
那厢房中除却谭泊瑜身上穿着的服饰,一件个人物品都没有,实在不合常理。
那掌柜的挠着方圆方圆的脑袋,想了许久,“我记得是带了的,有一个小箱子。照道理来说吧,一个那么远过来燕京的人,一件衣服都不带也不太可能啊,起码要带一件换洗的衣裳吧。只穿一件来,脏了湿了尚且不说,万一坏了什么的那不是只能赤膊了吗。”说着说着就跑远了,掌柜的脑回路确实也较为长远,并且他说话时思考的还是极为认真。
“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没有带行李呢,我当时还问他呢,我说小伙子啊,这么远来没有东西要放的吗。他说没事的,大不了去店铺里买几身。”掌柜夫人的印象同掌柜的相悖,她兴冲冲地说,看样子有十足的把握。“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小伙子应该是大户人家来的,店铺里买衣服价格多高啊,裁缝都是黑心的不得了啊,而且又不一定合身咯,被人骗钱了啊不知道的。看上就像个人傻钱多的大少爷。”
上官翊川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嘶了一声,又咬着下唇,十分痛苦地想把那个奇怪的地方找出来。别人的思考是静默的,他的思考却是震耳欲聋的。一会是“嘶”,一会是“嗯”,一会又变成了“啧”,衔接恰当,重复了好几回。
可喜可贺的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他兴奋的举起右手,终于揪出了困惑他的那一个点。“他长得这样隽秀,就没有京城女子跟他搭讪的吗?”
容迟鄞、掌柜的、掌柜夫人:……
“人家姑娘家家的多含蓄啊,哪能看见一个长得不错的漂亮小伙就直接冲上去问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啊。肯定要先偶然接触,再借机深入交流,等到很熟络了,才能礼貌地问人家的家境背景啊,何方人士啦。”掌柜夫人作为一个经验颇丰的过来人竟也顺着上官翊川莫名其妙的想法去了,讲的还头头是道。
“他独自来的吗,有没有带着小厮什么的?”容迟鄞神情严肃地望着掌柜夫妇二人,示意他们仔细回忆一番,“他可有同你们说过,要等什么人。”
“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小厮的。我们老夫妻两个还偷偷议论过呢,说这么一个贵气的公子哥竟然没有小跟班什么的,明明看上去就像是大门大户的儿子。”掌柜的说完,掌柜夫人也十分赞同地点头,补充些“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话,然后再随机重复一些她男人方才已经讲过的细节之处。
上回茶馆分别之际,谭泊瑜是有一个贴身照顾他的小厮的,容迟鄞还同那人说过话,他们主仆二人之间亦是较为亲切的。除非谭泊瑜明确表示不要他一道来,毕竟约定与他相见的人不容易解释。但是按照谭家老夫妇两个爱子心切的模样,儿子一个人出远门定是不放心的,总得塞一个人陪着,更何况谭泊瑜这种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没个人伺候着,饿死了也不一定。
“那也不一定啊,我就不喜欢人跟着我,我爹一逼问,跟着我的那些小厮一下子就都招了,什么逛香雪楼啊,看戏听曲啊,赌棋打牌啊,一五一十全告诉我那老爹了。害得我三天两头要滚去跪祠堂。”上官翊川感触良多的说着,为陪自己受过太多的膝盖而感到默哀。
容迟鄞方才思虑得入神,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联想起掌柜刚才的回答,才知道这上官翊川是在用自己的经验来批驳他二人的观念。“他来你们这儿以后,可有去过什么地方,或者见过什么人?”
“见过的,是见过的,好像也是一个蛮隽秀的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二十四五最多了。个头也蛮高的,比那个客人还要高一点。两个人就在那边的桌子上吃了几样酒菜,见他们蛮开心的,有说有笑的,酒也是喝了一杯接着一杯。谁知道晚上就发生了那种可怕的事情哦。”掌柜夫人用手指了指最西边的那一张桌子,描述着前日的情景。
容迟鄞闻言心下一怔,“他们住在一间屋子里吗,那日晚上房间里没有传来动静吗?”虽然话问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上官翊川一针见血地说:“蔚兄,人家两个大男人怎么能颠鸾倒凤呢,肯定只是好友相见,久别重逢,一激动聊的多了啊。虽说世风日下,龙阳断袖之徒不在少数,但人也很少在客栈这种场合做出有伤风雅的事情吧。”他凑近容迟鄞耳边,“万一叫人听了墙角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容迟鄞:……“我的意思是,客人遇害那天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啊。”他气得在上官翊川脑门上捶了一下,“你想什么呢,上官兄!”
“没有没有没有!那天晚上可安静了,啥声音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打斗啊,争吵了。不过另外一位客官没有住在这儿,他和那位吃完饭,聊完天就走了,往东边去了,后来就没有再来过,而且看着也不像是京城人士,也是外地来的,听着还有些南方的口音。”
“你们做生意的日子也不久吧,去年我在对面的茶楼跟人下棋,还没见着你家客栈呢。”上官翊川偶然想起来这回事情,说道。
“才大半年,不到十一个月呢,眼下遇到了这档子破事,得亏本不少呢,辛酸啊……”掌柜夫人又开始感慨了命运的不公,但是没说多少,就被容迟鄞突然间加重的声音打断了。
“不到一年?”他猛然抬头,惊异地望着夫妻两个。“没有一年吗,加上置办物品这些日子呢,有没有一年?!”
掌柜的对他突然这么大的反应也有些不适应,只能细细回想置办这些客栈里的物件到底用了多久,“加上置办物品的日子,最多也只能多个半把月,真的没有一年,比一年还要差好些日子呢。”
一年后的相约,在临苑客栈。谭泊瑜的话再次涌上心头,强烈的不安几乎要席卷他的脑海。
可是他们约定的时候,还没有临苑客栈……
阴谋、阳谋,无数个可能在他脑海中划过,他此刻只觉得头疼欲裂。
信笺辗转,像夏夜的蝉红叶白。
子丧他乡的悲闻传来,泪淹姑苏的恸哭不止。伴与移尸请令一道来的,还有谭县令的辞官书。此间缘由,字浅情深,了无牵挂,魂归故里,最是悲恸,白老葬子。
容迟鄞送别了谭泊瑜的灵柩,朝着棺椁离去的方向静默良久。
无辜之徒,沦于悲黍。
只是眼下线索不明,案件又陷入死局,众人也找不到突破口在哪里。纵使他深夜废寝,苦苦求索,比对各个可疑的场所,也只能求得个“一无所获”的下场。
“殿下,下官实在是愚笨,一连数日也不能寻得个进展出来。”容迟鄞后背倚着门,不轻不重地感叹着。自从事发之后,他常来这烬王府,或是抒情,或者交流,这儿的下人都快把他当成第二个主子了。
“敬候佳音,渔翁之利。”沈砚冰对比之下倒显得稳重的多,可能是他毕竟年长十岁因而较为成熟的缘故,比不得刚过及冠之年的少年心急迫切。
之于江应怀之事,虽然大致上事件走向与谭泊瑜遇害之事大相径庭,但是此事也有相同的疑点——案中人对时间节点的错误把控。
“提前开业”的临苑客栈便是如此。就算是温白是从京城往姑苏与谭泊瑜同游,但路途遥遥,其间时日所需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之约只有两种解释方法:一是温白早知道临苑客栈会在不久后开办,但是据掌柜的说,他们夫妻两个并没有告知许多人此事,知情人也大多为邻人。二是谭泊瑜记错了约定的时日,以及混淆了客栈名称,赴错了约。
只是两种构思,都没能顺利地行进下去。至于那个曾与谭泊瑜谈笑晏晏之人,也依旧不知所踪。
而江应怀之事,亦有此种时间线上的混乱疑点。
寒隐天门豢养的死士不在少数,在各地州府处都安排了眼线,观动异变。时年春天,早有远在儋州的线人来报,江沁晚染上风寒,加上年迈,已于三月病故了,葬在儋州海滨之地。而远在京城的江沁晚胞弟江应怀却不曾知情,甚至还上奏求情,根本不知晓他求情所为之人已然辞世。
江沁晚于他,本就是形同陌路,早就了却了那些薄得可怜的母子情分。本以为这事情就这样终结了,谁知道“大义凛然”的贤弟又突然跳出来思念长姐,将一切都推向了扑朔迷离。这份思念大抵也是虚假,往日风光时,国舅爷的名头让他享无极之乐,今日悲戚时,七品小吏江氏连儋州都没去过一趟。
相似的情节,譬如那姑苏城中的“琥珀瞳仁”,往往是布局者故意留下的破绽,吸引棋客往此处去。
与其费尽心机,苦思冥想,倒不如顺水推舟。
“殿下,小郡主今日不知怎的身体不适,有寒热之兆。”一个温和又急切的女子声音从外头传来,是贴身照顾沈韵宁的侍女冷云烟。
沈砚冰匆匆赶去,见女儿脸色红通,已经有些睡得晕乎了,伸手一触碰,才发觉手下的温度实在惊人。“请陈大夫来。”他将一切有可能渗入冷气的空隙全都用被子填满了,将孩子裹得严严实实。
容迟鄞后脚跟进来,手背贴了贴小丫头的额头,也不禁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都入夏了,怎么还染了风寒,到底说小丫头身子骨弱些,得好生照料。”他盯着沈韵宁柔和又带着虚弱的侧颜,也生出无尽的怜爱来。
“阿宁已经一年多没有发过寒热了,今日也不知由何引起的。”沈砚冰将女儿额头上放着降温的毛巾取下,换了一遍水,又轻轻地放回去。一套动作,极其熟练,毕竟以前每次都是这样过来的。
“爹爹……”小丫头意识不清地喃喃着。
“在,爹爹在。”沈砚冰柔声回应着。
沈韵宁不是一生下来就唤他“父王”。她刚咿呀学语的时候,奶声奶气说的第一个词就是“爹爹”,不过不是沈砚冰教的,是扶余教的。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也明白了自己爹爹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才逐渐改口唤他“父王”。或许是孩子心里,还是更喜欢“爹爹”这个称呼。
此番此景,称得上岁月静好,温馨和爱。容迟鄞就这么望着他们,企图在这里寻得一点他的位置,甚至妄想着自己也是这个家庭中的部分。但他每每想到那个曾经和沈砚冰有过夫妻之实,并且生下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还有可能再次出现在哥哥面前同他重修旧好的女子,他的心底就生起无尽的烈火,是一种足以将人侵蚀干净的嫉妒,是一种摄入魂魄的心魔。
[求求你了]
小憬:怀疑现男友是前夫假扮的,但是没有证据
小宴宴:哥哥,你居然没有在见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
还和除了我以外的人滚了又滚。
小憬:…………
翊川君:亲妈你怎么给我写的这么招笑啊。[奶茶][奶茶][奶茶]我恨你。
奶茶君:[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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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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