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执然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胸口，眉头微蹙，呵道：“别转移话题。”
他语气在苏煜塬的耳中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他挑了挑眉，心下怪道难寻的法宝看来是遇上不识货的了。
“不信还带着？”他故意逗他，连当下的环境都忽略了。
“长辈给的。”魏执然目光落在此时苏煜塬明晃晃的笑脸上，半晌才淡淡道。
他打开档案袋，抽出几张照片拍在桌上，冷声道：“说说吧，B6区地下车场的监控拍到你时，你手里的黑色布袋装的是什么？”
照片上的‘苏芋圆’穿着件宽松的上衣，弯着腰，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正低着头往车场深处走。
苏煜塬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注意到布袋一角露出的暗红色纹路。等等，那个颜色不是布料，倒像是……画符用的朱砂？
他头皮一紧，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攥住了他。
他立马抬眼看向魏执然，急着发问，“你们搜查时，有没有找到一个画着符的黄皮书？”
自己的黑历史难道就要重出江湖了，苏煜塬心里尖叫。一想到他年轻气盛的时候，以为自己曲高和寡，便一心去钻研各种奇门异技，还郑重其事地做了个四不像的笔记。苏煜塬一瞬间尴尬极了。
魏执然抬眸看他羞得满地找缝，翻档案的动作一顿，问“档案里没写。怎么？那布袋里装的是这东西？”
“不确定。”苏煜塬含糊道，指尖却在暗中掐算起来。祈祷自己的笔记本真得是在进山前丢了。
如果真是黄皮书，那这案子恐怕就不是偶然了。他想起自己进山前处理的最后一桩事，有人用活人祭祀，想要开启阴阳通道。在他解决此事后，黄皮书就不见了踪迹。只是当时他已然破了阵法，想来主谋应当已经被反噬得魂飞魄散才对。
难道……
“咔哒。”金属椅子发出拖动的声响，魏执然利落地站起身。
“你身上……”他皱眉盯着苏煜塬，“有股奇怪的味道。”
“小警长，”苏煜塬心里一紧，奇怪的气息往往是诡事来临的前兆。他提高声音，认真道：“你信不信，这案子的真凶，可能不是人？”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见魏执然胸前的墨玉亮起白色微光。魏执然显然是没看见，他正无动于衷地低头记录着什么。
苏煜塬看得心头火起，未到先至，怨气不浅，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魏执然听到苏煜塬奇怪的言论，笔尖一顿，似信非信，认真地对他说：“苏芋圆，我提醒你，装神弄鬼不能帮你脱罪。”
苏煜塬看着他胸前依旧亮着白光的墨玉，“我可没装。”想到自己已经当了十来年的鬼，突然笑道：“不信你摸摸你挂的玉，是不是变烫了……”
魏执然迟疑了一下，指尖刚碰到玉面便缩回手，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这玉古怪，但像此刻这样灼热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还是头一遭。
“你身上的味道更浓了。”他看向苏煜塬，语气里带着笃定。那气味很淡，像烧过的艾草混着陈旧的檀木，钻进鼻腔时竟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煜塬此时却笑了，眉眼间那股困惑褪去，反倒透出点了然的通透，“你闻过‘鬼门关’的味道吗？生与死的边界，总飘着这种烧东西的味儿。”
“胡说八道。”魏执然说道，却心里发冷，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墨玉。
他想起小时候，那时正值父母出差，儿时的他无处安放，跟着祖父到了乡下，也跟着去了老宅阁楼，那里常年锁着一扇雕花木门，门缝里渗出来的，就是这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味道。
儿时不懂事，想知道祖父总说的那门后“不能碰的东西”是什么，趁着祖父午睡偷偷搬来板凳，踮着脚往门缝里瞧，只看见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后来被祖父发现，还少见地发了火。
记忆大多忘却了，现在想起，倒和眼前这小子身上的气味隐隐重合。
审讯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两下，头顶的通风口传来‘咔啦’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管道爬行。
苏煜塬猛地抬头，视线精准地锁定通风口：“它来了。”
“什么来了？”魏执然按向腰间的配枪，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是‘苏芋圆’手上手铐的钥匙。
“有鬼来了，”苏煜塬直起身抬手说，动作快得惊人，“如果不想一起死在这，帮我把铐子打开。”
魏执然皱眉，却鬼使神差地上前听命。想来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当苏煜塬手被松了绑，他就急切地说“借你玉佩一用。”
一边他立马一把抢过魏执然手里的玉佩，他的指尖在墨玉边缘飞快划过，嘴里念念有词。
魏执然脖子一紧，听着那些拗口的音节让人摸不着头脑。却见墨玉红绳末端的穗子竟开始瑟瑟发抖。
“果然是……”苏煜塬盯着通风口出现的那抹暗红色，眼神冷了下来。
话音未落，通风口突然砸下一块金属格栅，伴随着刺耳的尖啸，一团黑雾猛地窜了出来，直扑苏煜塬面门！
魏执然下意识偏头，只见墨玉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黑雾弹开三尺。
那白光里，他隐约看见黑雾中血红的双眼，似乎在阴狠地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苏煜塬拽住他的胳膊就往门外跑，“这玩意儿怕你家的玉，但撑不了多久！”
魏执然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攥住掌心的墨玉，它还在发烫，通风口的尖啸却越来越近。
两人踉跄着冲出合金门。
外面的艾沛扬反应极快，反手‘哐当’一声将门合上，隔绝了那阵令人牙酸的尖啸。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本能感到了危险。
苏煜塬扶着墙壁喘着气，刚才用墨玉中的灵力快速画符，精力一时半刻怕是无法恢复。
三人感受到门板另一侧传来的、若有似无的震动。
怨气浓郁成雾，是个硬茬，苏煜塬心有余悸地想着。刚才那邪祟，怕正是当年那个被他打散形体的邪道余孽。
他暗自思忖，那邪道的野心怕是由来已久。
最初大约是从阴间偷取怨气修炼修复人身，后来大概是觉得此路太慢，将主意打在了夺舍上。
苏煜塬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能有恃无恐地在审讯室作祟，怕是真得仗着从他身上偷来的那本黄皮书，那书原是他用来写各种奇怪想法，杂七杂八，有用没用，能行不行，写了一些，现在想来它是被他当作邪典**了。
那邪道偏偏还不死心学他这个‘魔头’的‘藏世秘籍’，神奇的是将阵法学个半吊子，将分身引体半缝半合，居然反倒把自己这个‘正主’给招来了。
“这门……能挡住多久？”魏执然捂住仍在发烫的墨玉，看向艾沛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苏煜塬苍白的脸。
苏煜塬喘着气接话，“应该挡不了太久。那黑雾有形无形，寻常的凡金悍土怕是只能抵挡一时。”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补充，“刚才在里面能借墨玉逼退它，全靠这玉佩不是俗物。”他如今的身体可是没有半点灵气。
魏执然闻言，握着墨玉的手紧了紧。
艾沛扬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事情发生在电闪雷鸣间，他没有完全看得清楚明白，但也能从两人的对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门后的东西很危险，而且他们暂时没办法彻底解决它。
门板另一侧的撞击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的“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呼叫支援！B区审讯室遭遇不明袭击，疑似灵异，请求紧急支援！”艾沛扬对着领口的通讯器低吼，额头冒起冷汗。
“咔嚓！”合金门一下一下向内凹陷出一个浅坑，边缘的电子锁迸出一串火花。
艾沛扬惊住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凝重，“这门是特制的防冲击，牢得很，寻常炸药都炸不开……”
“它不是在撞门。”苏煜塬站直身体，盯着合金门，“它是在‘吃’门。”
话音未落，门板上的凹陷处突然渗出一缕黑雾，像有生命般顺着门缝蜿蜒爬行。
魏执然反应极快，抽出腰间的配枪抵在门缝处，瞄准发射“嘭——”一阵枪响，却见那黑雾毫发不伤。紧接着黑雾便像手一样抓住枪管。枪管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瞬间冒起一层黑烟。
“离远点！”苏煜塬急喝，“它的怨气能侵害心智！”
魏执然立刻扔掉手枪，掌心的墨玉在此时再次亮起白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烈。他下意识将玉佩按在门缝处，白光所及之处，那缕黑雾像是被烈火灼烧般急速缩回，门板后的刮擦声也停顿了半秒。
“有用！”艾沛扬眼睛一亮。
“撑不了多久。”苏煜塬摇头，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的消防栓，像是在寻找些什么，“这玉佩的灵气在快速消耗，等它亮不起来的时候……”他没说下去，但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魏执然解下胸前的墨玉，用力塞进苏煜塬手里，“你拿着。”
“我？”苏煜塬一愣。“你知道怎么用它。”魏执然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煜塬突然被委以重任，感觉十分奇妙。
他看向走廊两侧的的楼层导示牌，认真思索，紧接着语速极快地说“我能拿这玉佩布个临时法法阵，把怨气导走。去地下三层，那里有接地的金属管道。”
“你需要多久？”魏执然问道。
苏煜塬握着发烫的墨玉，指尖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微弱，却足够让他勉强催动一个简单的结界。“三分钟……只要三分钟！”他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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