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主城也没有多大，没一会儿，师徒俩就逛到了农祭的尽头。
毕竟借了巡视的由头，钟明凤提议再转回去看看，林寒渊并没有拒绝。刚路过先前的炸丸子摊，钟明凤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酒香，拉着寒渊就要过去看看。
“你伤都没好，喝什么酒。”林寒渊一口否决，站在原地不动。
钟明凤拽不动衣服，只好抓上手腕：“伤早就好了。再说了，酒还能活血化瘀呢！”
“这是歪理，我又不是没学过医修基础。你伤要是早好了，怎么可能这几天总在睡觉？”林寒渊甩了一下胳膊却没甩开，被师尊一拉，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
“就是因为这几天都在睡觉，所以已经休息好了啊。”钟明凤跟着酒香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脸上说的理所当然，心里却还是有些心虚——这几天林寒渊看到一直睡觉的人根本不是自己，是找洛安怀借的纸傀儡，为了避免破绽才让傀儡有事没事都躺床上。
他这半个来月一直每天跟着钟霖在门派管辖地到处跑，上周才终于找到赵照染上魔气的原因：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散修路过东南的杉津村，用灵气把十来个妄封在棺材里埋了，自认为这样就消除魔气和妄了。好在他们找到的时候不算晚，村子里的人只是感染了魔气，脾气变得比较暴躁，并没有更多的人变成妄。发现并不是十多年前玄家鼓捣出来的那种能让人快速成妄的黑气后，掌门才宣布解除下山禁制。
不过这些腹诽林寒渊并不知道，他无奈跟着师尊找到了附近的当垆。看着他尝了一口后，便毫无节制地买了十几坛，像是要把这一个来月没喝上的酒在今日全部补上一样。
分明酒量不好，三四坛就醉。却偏偏好这口。林寒渊可不想背着醉醺醺的人回去，伸手挡了一下：“买两三坛就够了吧。”
“又不是今天都喝完。”
看他像小孩子一样狡辩着，林寒渊心里竟然哭笑不得。见师尊翻了半天钱袋却只找到一个金贝时，他掏出自己的结了：“今天别喝多了。还有掌门的任务。”
“不会的。”钟明凤很意外寒渊居然掏钱付了酒钱，明明他一直都不喜欢醉醺醺的味道。于是装好酒后，他伸手拉着寒渊往城中心的阁楼方向走：“走，去登高。”
上扬的语调可能本人都没有意识到。林寒渊抬眼望了一眼师尊，隔街微弱的灯笼光打在师尊好看的侧颜上，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神情，却清晰地照亮他勾起的嘴角。
林寒渊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那么开心？
他登上楼阁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不过，师尊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却是少见。他心道，倏而，被自己下意识想到的“发自内心”愣住——怎么会那么想？以前不是发自内心的吗？
但来不及细想就被钟明凤打断：“已经有人放飞孔明灯了，寒渊，你看西南方。”
远边，十几盏孔明灯零零散散地在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耀眼，连月光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景象忽然让林寒渊觉得面具有些碍眼。他单手解了绳子，插在腰间，脚步不自觉地向栏杆走去。身体靠近栏杆时，一簇火苗在眼前炸开，橙色的火舌带着浓烈的焦油味直冲向头顶的灯笼，明黄色的穗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立刻卷曲起来。
林寒渊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早已是警铃大作，后退两步朝楼下看去才发现不过是有人表演吐火。
阁楼在城中心，农祭的临时搭台就在楼下。
火光直冲天际，台下的叫好声不断。又一簇火苗朝对面的楼阁卷去，台上的表演者却已绕道帘后。只见赤红色的光映得前排观众眼神亮亮的，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期待着下一个更精彩的节目。
悠扬的笛声随着铿锵的二胡、铮铮的琵琶声乍然响起：“群妄围攻，如石如固，红衣天降，金剑出袖，风驰电掣，斩尽魔障……”
熟悉的戏曲在耳边响起，林寒渊望向祭台，只见黑脸的小生一身红衣在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空翻。
这样热闹的景象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过了，相似的服装把他拉回上一次和甄浩他们逛农祭的时候。那天他刚通过基础考核，是自全家灭门回到门派后第一次下山。
那天他原本是想去半山腰祭告父母，然而路上遇到了甄浩徐诗雨他们，被硬着拉下了山。
等齐鸢他们买糖葫芦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曲子，旁人说这是赞颂赤凤仙君时，他才知道自己救命恩人在下仙界那么受欢迎。因着是讲赤凤仙君的事迹，他在一旁听完了全部，而后心中越发的崇拜——这还是一部分世人遇到后传颂的，像自己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赤凤仙君默默做了多少。
“哼，不过是伪善。”戏曲一结束，不知道王师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不然为何世人一编成戏曲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
“你胡说！”林寒渊听到时气急了，“世人是否传颂都是未知，怎么会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冒险？”
“他可以自己编，花钱让世人传颂啊，又不要所有人都看见。”王师哥牛唇不对马嘴的找补，“不然，你说，他为什么最近都没出现了？以前还有散修遇见过，现在下仙界却是再没这种消息。”
“兴许他在忙自己的事，暂时没空。”林寒渊为自己的白月光辩解着。
王师哥嗤笑：“呵，也对。兴许是死了。”
林寒渊沉着声音道：“你把这句话收回去。”
“我不，你能奈我何？”王业一脸挑衅。然而，鄙视的气场还未散发出来，他就被林寒渊一拳撂倒在地。
“我靠，神经病啊你。”王业被打趴在地，刚骂了一句，第二拳就接踵而至。
“收回去。”
王业是医修，挡的自然毫无章法：“我回去会告诉掌门你违纪了！”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药粉朝林寒渊散去。
林寒渊迷了眼，被王业从他身上掀了下来。“哼。你竟然会喜欢这种东西，难怪你这么弱鸡。分明入学最早，却是才通过大考，活该没长老收你！”王业嘲笑着跑入人群，没跑几里却是被石子砸了个正着，于是大叫：“哎呦我靠！甄浩你个孬种！”
甄浩扶着林寒渊起身，帮他拍了拍灰：“一回来就看到王业鬼叫。”
“就是，就这样也叫医修？”齐鸢打抱不平道。
徐诗雨咬了块糖画：“医修的心法都是要悬壶济世的。他肯定走上歪魔邪道了。”
庄墨寒：“嗯。”
“哪还需要走，定是生来就这样。上次我去药斋，就他……”齐鸢吐槽着。
夜晚到底光线昏暗，并没有人注意到林寒渊脸上的红疹子，连他自己也没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面粉。
可半条街还没逛完，他浑身痒痒难耐，好在当时遇见了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善人，他虽然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可也给了解药。
现在想来，中途虽遇到了不愉快的事，但那其实是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光。不过，跟甄浩他们一起的时候，都挺轻松。林寒渊后知后觉地想到，也不知道今晚西沙长老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没有。
“尝尝。”
眼前突然出现的炸丸子将林寒渊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寒渊避开竹签，从侧面将肉丸咬下，浓郁的酱汁混合着炸肉味从舌尖爆开。
“好吃吗？好吃吧。”钟明凤放下手中的另一个空坛子，回头见寒渊的眼神在嚼的第一口就亮了起来，清澈的杏眼里倒映着楼外的灯火，分外好看。腮帮子也鼓鼓的，莫名像松树上啃松果的小松鼠，想上手捏一捏。
林寒渊乖巧地点点头：“好吃。特别是这个酱料，咸味刚好，肉也很鲜，中间还有脆脆的芹菜，嗯……”他停顿道，像是在思考措辞，但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并不腻，而且好吃。”
少年认真解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楼下的表演喧嚣忽然远去，钟明凤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眼睛里只有火光下少年脸上浅浅笑意的模样，他的眼神更是亮亮的。平日少言少语冷冰冰的人好像突然就被他身后的烟火气融化了，变得可爱起来。
连着一起融化的，大概还有钟明凤的清醒。不知是不是炸丸子太油了，少年嫣红的唇上闪着淡淡的水光，像夏日成熟的还沾着清晨露水的油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尝尝这份甘甜。
这想法一冒出来，钟明凤就行动了。不知是因眼前的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诱人，还是佳酿的后劲上来了。他只觉得耳旁鼓噪，脸颊发热。
然而还未贴上，却先是碰到了别的什么。钟明凤眯着眼对上寒渊惊愕的眼神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做的是什么。嘴张了张，他想要辩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冰凉的凤喙碰到鼻尖一触即分，木头做的鸟喙带走了林寒渊鼻尖的温度。他愣在原地，脑海里全是师尊低垂着眼靠近的模样，连嘴里的炸丸子都没味了。
“啊——！！”
不远处巷子里一声尖锐的叫喊拉拢了师徒二人的思绪。
“是妄！”
“这里怎么会有妄？”
恐惧打破了热闹的喜悦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林寒渊率先反应过来，循着声音御剑找了过去。
钟明凤啧了一声：“我这是什么乌鸦嘴。”随后跟了过去。
凤喙带走的只有的林寒渊鼻尖的温度吗！还有他的心呀~
嘿嘿嘿，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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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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