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颁下的第七日,十位秀女乘着青绸小轿从神武门入宫。沈烬欢站在坤宁宫的高台上,远远望着那一列轿辇穿过重重宫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娘娘,"大宫女青霜低声道,"李府的轿子走在最前面。"
沈烬欢眯起眼,看见为首的轿辇上果然挂着李府的灯笼。她冷笑一声:"李崇远这个老狐狸,到底把孙女送进来了。"
"听说这位李小姐闺名玉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贵女中颇负盛名。"青霜小心翼翼地补充。
"是吗?"沈烬欢转身,凤袍在青石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那本宫倒要好好'关照'这位才女。"
此时,楚明澜正在御书房批阅军报。赵寒匆匆入内,低声道:"陛下,秀女已经入宫了。"
楚明澜笔尖一顿,朱砂在奏折上晕开一点猩红:"皇后那边如何?"
"娘娘命人将秀女都安置在了西六宫最远的储秀宫,还派了教习嬷嬷严加管教。"
楚明澜唇角微扬——这果然是沈烬欢的手笔。她放下朱笔:"传朕口谕,秀女需学满三月宫规方可面圣。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擅入储秀宫。"
"那李大人若问起..."
"就说..."楚明澜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朕要她们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朕面前。"
储秀宫内,十位秀女战战兢兢地站成两排。教习嬷嬷钱氏手持戒尺,冷眼扫过这些娇滴滴的贵女。
"从今日起,老奴奉皇后娘娘懿旨教导各位小主宫规。"钱嬷嬷声音尖利,"在这宫里,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李玉娆站在首位,悄悄打量着这座略显陈旧的宫殿。她生得明眸皓齿,一袭淡粉衣裙衬得肌肤如雪。作为首辅嫡孙女,她自幼被当作未来的皇妃培养,此刻虽表面恭顺,眼底却藏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现在练习跪拜礼!"钱嬷嬷高声道,"见到陛下需行三跪九叩大礼,见到娘娘行二跪六叩礼!"
秀女们纷纷跪下,李玉娆却突然轻呼一声:"嬷嬷,我的裙子..."
众人回头,只见她的裙摆被身后一位秀女踩住,撕开了一道口子。那秀女吓得立刻跪下:"李小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李玉娆泫然欲泣:"这裙子是祖母特意为我入宫准备的..."
钱嬷嬷皱眉,刚要开口,殿门突然被推开。沈烬欢在宫女簇拥下缓步而入,所有秀女慌忙跪地行礼。
"免礼。"沈烬欢目光落在李玉娆身上,"怎么回事?"
钱嬷嬷正要回禀,李玉娆却抢先一步跪下:"回娘娘的话,是臣女不小心扯破了衣裙,惊扰娘娘凤驾,罪该万死!"
沈烬欢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李家小姐倒是机灵,明明是被害者却主动揽责,既显大度又避开了告状之嫌。
"起来吧。"沈烬欢虚扶一把,"青霜,去取本宫那套天水碧的衣裙给李小姐换上。"
李玉娆受宠若惊:"臣女不敢..."
"既入宫便是姐妹,不必拘礼。"沈烬欢笑容温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李玉娆腕上一只翡翠镯子——那分明是北疆进贡的珍品,连宫中库存都不过三只。
待沈烬欢离开后,李玉娆在偏殿更换衣裙。青霜状似无意地问:"李小姐这镯子真别致,是家传的吗?"
李玉娆抚了抚镯子,羞涩一笑:"是祖父所赐,说是稀罕物,让我戴着入宫。"
青霜回到坤宁宫,将所见一五一十禀报。沈烬欢把玩着茶盏,突然冷笑:"北疆的镯子戴在李家小姐手上,李崇远这是把通敌的证据送到本宫眼前了。"
当夜三更,楚明澜处理完政务,鬼使神差地走向储秀宫。她本不想见这些秀女,却按捺不住想看看沈烬欢如何应对。
储秀宫已熄了灯火,只有西厢还亮着微光。楚明澜隐在暗处,看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执笔书写的倩影。她正欲离开,忽听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女子压抑的啜泣。
楚明澜皱眉,示意侍卫留在原地,自己悄然靠近窗棂。透过缝隙,她看见白日里那个明艳的李玉娆正伏案痛哭,面前摊着一封家书。
"...祖父逼我争宠,可我...我心中早有所属..."李玉娆哽咽自语,"北疆世子如今生死未卜,我却要入宫侍奉女帝..."
楚明澜瞳孔骤缩——李家竟与北疆世子有勾结?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楚明澜回头,沈烬欢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凤眸中跳动着危险的火焰。
"陛下好雅兴,"沈烬欢声音轻柔得可怕,"深夜来此赏秀女?"
楚明澜刚要解释,沈烬欢已转身离去。她急忙追上,在御花园拽住皇后的手腕:"烬欢,你听朕解释!"
"陛下何必解释?"沈烬欢甩开她的手,眼中含泪却强作镇定,"选秀是臣妾提议的,陛下临幸秀女也是迟早的事。"
"朕是听见她说起北疆世子才..."
沈烬欢突然警觉:"什么北疆世子?"
楚明澜将所见告知,沈烬欢脸色骤变:"果然如此!李玉娆腕上戴着北疆贡品镯子,李崇远这是要借孙女之手..."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楚明澜沉声道:"明日早朝,朕会宣布暂缓选秀事宜。"
"不,"沈烬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鱼儿已经上钩,何不将计就计?陛下不如...假意宠幸李玉娆。"
楚明澜猛地将人拉入怀中:"你舍得把朕推给别人?"
沈烬欢仰头看她,泪珠终于滚落:"不舍得...但为了揪出李家通敌的证据..."
楚明澜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朕自有办法。"
次日,一道圣旨震惊六宫——陛下钦点李玉娆今夜侍寝!
消息传到坤宁宫,沈烬欢正在修剪一盆兰花。听到禀报,金剪"咔嚓"一声将花枝拦腰剪断。
"备热水,本宫要沐浴。"她平静地吩咐,却无人看见她袖中颤抖的双手。
夜幕降临,李玉娆被送入太极殿偏殿。她穿着单薄纱衣,跪在龙榻前瑟瑟发抖。当脚步声临近时,她闭上眼,泪水滑落。
"你很怕朕?"楚明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李玉娆不敢抬头:"臣女...不敢..."
"起来吧。"楚明澜在案前坐下,"朕知道你不愿入宫。"
李玉娆惊愕抬头,正对上女帝深邃的目光。楚明澜将一封密信推到她面前:"认识这笔迹吗?"
李玉娆只看了一眼便面色惨白——那是北疆世子写给她的情书!
"陛下!臣女..."她伏地痛哭,"臣女与世子两情相悦,是祖父逼我入宫...他说...说只要我得宠,就能帮世子..."
楚明澜与暗处的沈烬欢交换了一个眼神。沈烬欢从帷幔后走出,将一件披风递给李玉娆:"李小姐,你可愿戴罪立功?"
三更时分,李玉娆红着眼眶被抬出太极殿。暗中监视的宫女立刻回坤宁宫报信——陛下临幸了李小姐,还赏了翡翠头面!
沈烬欢"恰巧"在御花园"偶遇"返程的轿辇,她掀开轿帘,看见李玉娆颈间暧昧的红痕,手中帕子瞬间被绞紧。
"娘娘..."李玉娆怯生生地行礼。
沈烬欢强忍心痛,冷笑道:"李小姐好本事,一夜便得圣宠。"说罢拂袖而去,演足了妒后戏码。
消息传到李府,李崇远抚掌大笑:"好!好!玉娆果然不负所望!"他当即修书一封,命心腹送往北疆...
三日后,北疆使团抵京。楚明澜在太极殿设宴款待,沈烬欢称病未出。宴席间,使团首领多番打探李玉娆近况,楚明澜故作宠溺,频频夸赞李小姐温柔可人。
宴罢,楚明澜佯装醉酒,被扶回寝宫。刚进门,她就被人按在门上。沈烬欢一身夜行衣,眼中燃着怒火:"陛下演得可真像!"
楚明澜低笑,将人搂入怀中:"吃醋了?"
"谁吃醋!"沈烬欢挣扎未果,索性咬上她的肩膀,"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楚明澜抚过她泛红的眼尾。
沈烬欢闷声道:"那红痕...是你亲的吗?"
楚明澜大笑,掀开衣领露出肩上一道伤口:"是朕让青霜用簪子扎的!那晚朕只是让李玉娆抄了一夜北疆地理志。"
沈烬欢这才破涕为笑,却听窗外传来三声鸟鸣——这是赵寒的暗号。楚明澜立刻正色:"鱼儿上钩了。"
果然,赵寒匆匆来报:"陛下,李崇远与北疆使团密会,被我们当场抓获!从他身上搜出了边防布阵图!"
楚明澜与沈烬欢相视一笑。沈烬欢轻抚她的脸颊:"陛下现在可以下旨,以通敌罪处置李家,顺便..."
"顺便废除选秀制度。"楚明澜接话,低头吻住她的唇,"朕的后宫,有你足矣。"
翌日,李崇远下狱的消息震动朝野。楚明澜当朝宣布:"经此一事,朕深感后宫人多易生事端。即日起废除选秀制度,现有秀女全部遣返回家。"
退朝后,楚明澜直奔坤宁宫。沈烬欢正在焚香,见她来了,故意背过身去:"陛下不去送送李小姐?"
楚明澜从背后抱住她,在耳边低语:"朕的凤凰只有一只,何必看那些山雀?"
窗外,最后一位秀女的轿辇正缓缓驶出宫门。深红的宫墙内,一双人影在纱帐后渐渐重合,只余一缕沉香袅袅升起,融进了九重宫阙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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