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七年三月初六,皇帝五十寿诞。
楚明澜站在铜镜前,由着宫女为她穿戴繁复的宫装。五年军旅生涯让她早已不习惯这种束手束脚的衣裳,可今日不同——今日她能光明正大地见到母后了。
"殿下,这支凤钗..."宫女捧着一个锦盒,欲言又止。
楚明澜目光一凝。那是她及笄时皇后派人送来的礼,却从未戴过。金钗上的凤凰展翅欲飞,眼睛是两颗殷红的宝石,与记忆中皇后发间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戴上吧。"她轻声道。
寿宴设在太极殿,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楚明澜的位置被安排在太子下首,这个安排本身就耐人寻味。
"皇姐别来无恙啊。"太子楚霆举杯示意,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边疆风沙大,皇姐倒是出落得更标致了。"
楚明澜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托父皇和太子的福。"
丝竹声起,歌舞升平。当皇后扶着皇帝的手缓步入场时,楚明澜的酒杯险些脱手。沈烬欢一袭正红色凤袍,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宫灯下折射出细碎金光。五年时光仿佛只在她眼角添了几道几不可见的细纹,反而更添风韵。
"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楚明澜随着众人行礼,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皇后。
轮到献礼时,楚霆呈上一尊白玉雕成的寿星公,引得龙颜大悦。楚明澜则不慌不忙地命人抬上一卷巨大的羊皮地图。
"儿臣愿为父皇开疆拓土。"她展开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边疆十二城及周边部落的分布,"三年内,儿臣必让这些地方都插上大周的旗帜。"
皇帝眼前一亮:"好!不愧是朕的女儿!"
楚明澜余光瞥见皇后微微上扬的嘴角,胸口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个宫女正悄悄靠近皇后的席位,手中托盘上的酒壶微微倾斜。
不对劲。那宫女的手在发抖。
"母后!"楚明澜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开了那宫女。酒壶落地,液体溅在大理石上立刻泛起白沫。
"有毒!"殿中一片哗然。
楚明澜一把扣住那宫女的手腕:"谁指使你的?"
宫女脸色惨白,突然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当场气绝。楚明澜心头一凛——死士。
"护驾!"侍卫们迅速围了上来。
混乱中,楚明澜与皇后四目相对。沈烬欢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明澜救驾有功,赏黄金千两。"皇帝惊魂未定地宣布,"此事必须彻查!"
楚明澜跪地谢恩,起身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后怕,而是因为皇后方才悄悄握了她的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
寿宴草草结束。楚明澜回到寝宫,刚卸下钗环,就接到凤仪宫的口谕:皇后召见。
她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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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内灯火通明,却只留了两名心腹宫女伺候。楚明澜跪在殿中央,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比白日里柔和许多,"今日多亏了你。"
楚明澜抬头,发现皇后已换下华服,只着一件素色长衫,发间也无半点珠翠。这般家常打扮,让她恍然回到了小时候。
"儿臣分内之事。"她低声应道,喉头发紧。
皇后挥退左右,亲自为她斟了杯茶:"边关五年,辛苦你了。"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水温刚好。楚明澜小心接过,指尖不经意碰到皇后的手,两人俱是一颤。
"不辛苦。"她捧着茶杯,斟酌词句,"儿臣...很思念母后。"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太直白,太逾矩。可皇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边关风物如何?"
烛光下,皇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楚明澜放松下来,开始讲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讲军中趣事,讲她如何驯服一匹烈马。皇后听得入神,不时提问,眼中闪烁着楚明澜从未见过的光彩。
不知何时,话题转到了宫中的日子。皇后说起今年御花园的牡丹开得特别好,御厨新创的一道点心颇得圣心,语气轻松得像个寻常人家的主母。
"母后笑起来真好看。"楚明澜脱口而出。
皇后一愣,随即敛了笑容:"胡说什么。"
"儿臣知错。"楚明澜连忙低头,却听见皇后极轻地笑了一声。
"你呀..."那语气像是责备,又像是宠溺。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两人才惊觉已是深夜。楚明澜依依不舍地告退,皇后破天荒地送她到殿门口。
"明澜。"皇后突然唤她名字,"小心太子。"
楚明澜心头一热,想说什么,却见皇后已经转身离去,只余一缕兰香萦绕不散。
回宫路上,她摸出发间那支凤钗,在月下细细端详。红宝石映着月光,像一滴心头血。
而在她看不见的凤仪宫高楼上,一袭素衣的皇后凭栏而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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