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盛二十五年春，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盛。
凤仪宫内，沈烬欢独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容颜。她伸手轻抚眼角细纹，想起今日那位诰命夫人说的话，手指不由一颤。
"娘娘，陛下往这边来了。"清风匆匆进来禀报，"喝了不少酒，看着有些醉了。"
沈烬欢手中玉簪"啪"地掉在妆台上："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宁妃那里吗？"
"陛下本是在流云轩用膳，不知怎的突然说要来凤仪宫。"清风低声道，"李公公说，陛下饮了合欢酒还有桃花酿，这会儿怕是..."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嘈杂声。楚明澜的声音混着几分醉意传来："烬欢...朕的烬欢呢..."
沈烬欢猛地站起身，又强迫自己缓缓坐下："拦住陛下，就说本宫已经歇下了。"
清风面露难色："这...奴婢不敢..."
"就说本宫说的！"沈烬欢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压低，"送陛下...送陛下去宁妃那里。"
清风震惊地抬头："娘娘！"
"快去！"沈烬欢背过身，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殿外的声音越来越近。楚明澜似乎在与宫人争执："滚开...朕要见皇后..."
沈烬欢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昨日那位大臣夫人讥诮的话语："皇后娘娘，当得可开心？"
当时她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那位夫人笑得意味深长："嫁给先帝，你是皇后，嫁给当今圣上你依旧是皇后。"夫人凑近她耳边，"可听见妃嫔们的哭泣？可听见后宫的流言蜚语？皇后是要当祸国殃民的妖后吗..."
那一刻，她如坠冰窟。
"娘娘..."清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陛下不肯走..."
沈烬欢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泪痕："那就让陛下进来吧。"
殿门被猛地推开。楚明澜一身明黄常服，衣襟微敞，面颊泛着醉酒的红晕。她踉跄着走进来，目光直直锁住沈烬欢："你...为何躲着朕..."
沈烬欢福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不准行礼！"楚明澜突然暴怒，一把拉起她，"你是朕的烬欢，不是那些...那些..."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沈烬欢下意识伸手扶住，楚明澜就势将她搂入怀中。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沈烬欢僵在原地，不敢挣扎也不敢回抱。
"陛下醉了。"她轻声道，"臣妾让人送您去宁妃那里..."
"不要宁妃！"楚明澜孩子气地摇头，温热的气息喷在沈烬欢颈间，"朕只要你...只要你..."
沈烬欢心头一颤，几乎要心软。但那些刺耳的流言又回响在耳边——祸国殃民的妖后...
"清风。"她强忍哽咽，"扶陛下去偏殿休息。"
"娘娘！"清风急得跺脚，"陛下醒来会恨你的！"
沈烬欢闭上眼："让她恨我吧。"
楚明澜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突然松开她，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为什么..."她眼中醉意朦胧，却透着受伤，"为什么要推开朕..."
沈烬欢别过脸不敢看她："臣妾是为陛下好。"
"胡说！"楚明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朕知道...朕都知道...那些流言...你怕了是不是？"
沈烬欢震惊地抬头："陛下..."
"朕是皇帝..."楚明澜声音渐低，身子也开始下滑，"朕说可以...就可以..."
沈烬欢连忙扶住她，发现楚明澜已经半醉半睡。她叹了口气，示意清风一起将人扶到榻上。
"去打盆热水来。"沈烬欢轻声吩咐，"再煮碗醒酒汤。"
清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沈烬欢坐在榻边，轻轻拂开楚明澜额前散落的发丝。醉后的女帝褪去了平日的威严，眉头微蹙，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沈烬欢喃喃自语，"若我只是祸害自己也就罢了，可我...我不能毁了你的江山..."
楚明澜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抓住沈烬欢的手："别走..."
一滴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烬欢俯身，在楚明澜额头印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我不走。"
清风端着热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识趣地放下水盆退了出去。
沈烬欢拧了帕子，轻轻为楚明澜擦拭面颊和双手。当擦到右手时，她发现楚明澜掌心有一道新伤，已经结痂，却仍能看出当初伤得不轻。
"这是什么时候..."她心疼地抚过那道伤痕。
"找解忧草...划的..."楚明澜突然含糊不清地说道。
沈烬欢手一抖。解忧草？那不是澈儿...
"陛下为澈儿采药受伤了？"
楚明澜微微睁开眼，醉眼迷蒙中带着几分清醒："不...是为朕的...烬欢..."
沈烬欢如遭雷击。原来那日澈儿献上的解忧草，竟是楚明澜亲自...
"傻瓜..."她哽咽道，"你是皇帝啊，怎么能..."
"皇帝...也是人..."楚明澜声音渐弱，又沉沉睡去。
沈烬欢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榻边无声啜泣。她想起这些年楚明澜为她做的一切——冒险取续心草、力排众议立她为后、甚至不惜与满朝文武对抗...
而她，却因为几句流言就要推开这个用生命爱她的人。
"娘娘..."清风悄悄进来，"醒酒汤好了。"
沈烬欢擦干眼泪："放着吧，等陛下醒了再喝。"顿了顿，"你去查查，那位刘夫人近日与哪些妃嫔往来密切。"
清风会意："奴婢明白。还有一事..."她压低声音，"宁妃娘娘近日常去静心庵上香，每次都带着柳才人。"
沈烬欢眼神一凛："静心庵？"那不是...
"正是安亲王侧妃出家之处。"
沈烬欢心中警铃大作。她看向熟睡中的楚明澜，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流言，那些巧合，恐怕都不是偶然。
"清风，明日一早去请孙大夫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娘娘哪里不舒服？"清风紧张地问。
沈烬欢冷笑："本宫要看看，这后宫之中，到底藏着多少'心病'。"
窗外，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雪。沈烬欢轻轻握住楚明澜的手，在心底发誓——这一次，她不会再被流言所困，不会再让她们的爱成为别人攻击楚明澜的武器。
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她都会与她的女帝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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