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过后，皇后的懿旨传遍了六宫——长公主楚明澜协助管理后宫事务。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历来后宫事务由皇后独掌，从未有公主插手的先例。楚明澜接到旨意时，正在校场练剑，汗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在沙地上，瞬间被吸收殆尽。
"殿下，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老嬷嬷在一旁絮叨，"皇后娘娘这是有意栽培您呢。"
楚明澜收剑入鞘，胸口微微起伏。她比谁都清楚这道懿旨的分量——不是恩典，而是冒险。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备轿，我要去谢恩。"
凤仪宫比往日热闹，六尚女官进进出出，见到楚明澜纷纷行礼。她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在正殿外跪下："儿臣叩谢母后恩典。"
"进来。"皇后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
楚明澜起身掀帘，发现殿内只有皇后一人，正在翻阅账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坐。"皇后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这些是近半年的用度记录，你先看看。"
楚明澜小心翼翼地坐下，接过账册。纸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花瓣，轻轻一碰就碎了。皇后突然伸手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你身上有剑气。"
那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脖颈，楚明澜顿时绷紧了背脊："儿臣方才在校场..."
"本宫知道。"皇后抬眼看她，嘴角微扬，"每日卯时练剑，雷打不动。"
原来母后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这个认知让楚明澜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账册边缘。
"看账吧。"皇后收回目光，"有问题就问。"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楚明澜全神贯注地学习后宫各项事务。皇后讲解时条理分明，偶尔流露出对数字的敏锐让她暗暗吃惊。原来母后不止是深宫妇人，更有治国之才。
"娘娘，兵部递了折子。"女官在门外轻声禀报。
皇后接过奏折，眉头微蹙："又是军饷问题。"
楚明澜忍不住探头："可是北疆驻军的粮草供应？"
"你知道？"皇后略显惊讶。
"儿臣在边疆时，发现粮道过长，损耗太大。"楚明澜指着案上地图，"若改走河西走廊，虽多三日路程，却能节省两成损耗。"
皇后沉思片刻，突然提笔在奏折上批注起来。楚明澜凑近一看，竟是完全采纳了她的建议，还补充了几条实施细则。
"母后懂军事？"楚明澜难掩惊讶。
皇后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先父是镇北将军，小时候耳濡目染罢了。"
楚明澜突然想起小时候曾见过皇后翻阅兵书，当时只当是消遣，没想到真有研究。一种奇妙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她们之间，竟还有这样的共同语言。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女官匆匆进来通报。
皇后神色一凛，迅速收起奏折："请他稍候。"她转向楚明澜，声音压低，"你先回去，明日再来。"
楚明澜行礼告退，在门口与太子擦肩而过。楚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皇姐与母后倒是亲近。"
"承蒙母后垂爱。"楚明澜不卑不亢地回应，背后却已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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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楚明澜每日到凤仪宫协助处理宫务。皇后待她严厉又不失慈爱，在众人面前始终保持着恰当的母子距离。但偶尔独处时，两人会讨论些超出后宫范畴的朝政军事，这时皇后眼中会闪现出楚明澜熟悉的、那种在烛光下长谈时的光彩。
这天傍晚，楚明澜照例去汇报宫务，却发现凤仪宫异常安静。
"娘娘在花园凉亭等您。"女官引着她穿过迂回的小径。
暮春的花园姹紫嫣红，凉亭四周垂下轻纱，随风飘荡。皇后一身淡青衣裙，正独自摆弄一副白玉棋盘。见楚明澜来了，她抬头微笑："今日不谈宫务，明澜陪本宫下棋。"
楚明澜心跳漏了一拍。皇后唤她"明澜"而非"长公主"，这亲昵的称呼让她胸口发烫。
"儿臣棋艺不精，怕扫了母后兴致。"她跪坐在皇后对面，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无妨。"皇后执黑先行，"听说你在军中常与将士对弈？"
楚明澜惊讶于皇后连这等小事都知道，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棋子："打发时间而已。"
月色渐明，宫女悄然点亮四周的宫灯又退下。楚明澜很快发现皇后的棋风如其人——表面温和，内藏锋芒。她本可以轻易取胜，却故意露了个破绽。
皇后执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你确定要下这里？"
楚明澜假装思考："嗯。"
"撒谎。"皇后轻敲棋盘，"你明明看到了三步后的杀招。"
被识破的尴尬让楚明澜耳根发热。她正欲解释，皇后却突然倾身向前，指尖点在她刚才应该落子的位置："下这里，本宫就无路可退了。"
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楚明澜能清晰地看见皇后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茉莉香气萦绕鼻尖，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擦过皇后正要收回的手背。
两人同时一颤。
"儿臣...知错。"楚明澜慌忙低头，心跳如鼓。
皇后没有斥责，只是慢慢坐回去，声音有些哑："继续下吧。"
接下来的对弈，楚明澜心不在焉，很快败下阵来。月光透过轻纱，为皇后镀上一层银边。她垂眸收子的模样，美得让人心碎。
"母后。"楚明澜鼓起勇气，"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能否...再唤我一声'明澜'？"
皇后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盘上。她抬眼看向楚明澜，目光复杂难辨。夜风吹动纱帘，光影交错间，楚明澜仿佛看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天色已晚，你回去吧。"皇后最终没有满足她的请求。
楚明澜黯然告退，走到园门处忍不住回望。月光下，皇后仍坐在亭中，背影孤寂如霜。
而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太子楚霆从假山后转出，盯着凉亭方向冷笑一声，转身往丞相府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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