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楚明澜二十岁生辰。
按惯例,公主生辰只需在内廷设小宴。但今年不同,皇帝特意下旨大办,文武百官皆需献礼。楚明澜知道,这不是宠爱,而是对她协助皇后理政的警告——太子一党已经坐不住了。
"殿下,凤仪宫来人了。"侍女轻声通报。
楚明澜放下手中军报,看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捧着锦盒立于阶下。
"皇后娘娘说,请殿下务必在午宴前亲自去谢恩。"
锦盒中是一支金镶玉簪,簪头一朵并蒂莲,花蕊处嵌着罕见的粉色明珠。楚明澜指尖发颤——这分明是皇后才能用的规制。
"这…太贵重了。"
"娘娘说了,殿下协理六宫有功,当得起。"宫女压低声音,"娘娘还吩咐,请殿下独自前往,她有话交代。"
楚明澜胸口一热,匆忙换了身月白色宫装就往凤仪宫去。一路上,她摸着怀中的簪子,心跳快得不像话。
凤仪宫静得出奇,连日常值守的宫女都不见踪影。楚明澜正疑惑,忽听内殿传来皇后声音:"进来。"
珠帘轻响,楚明澜迈入内室,顿时呆立当场。皇后只着素白中衣,长发披散,正对镜梳妆。铜镜映出她未施粉黛的脸,比平日年轻许多,恍若当年那个将她搂在怀里的温柔女子。
"愣着做什么?"皇后从镜中看她,"过来。"
楚明澜机械地挪步,在距皇后三步处停下。兰香萦绕,她呼吸都不稳了。
"坐下。"皇后指了指妆台前的绣墩。
楚明澜乖乖坐下,背对铜镜。皇后起身站在她身后,取过梳子,竟亲手为她梳发。檀木梳齿划过头皮,楚明澜浑身战栗,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今日及笄,本该由生母为你绾发插簪。"皇后声音很轻,"本宫既养了你,便代劳了。"
楚明澜喉头发紧。她透过铜镜,看见皇后专注的侧脸,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双平日里批阅奏折的手,此刻正温柔地挽起她的青丝。
"母后…"她声音哽咽。
"别动。"皇后按住她肩膀,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灼烧皮肤。
发髻绾成,皇后从锦盒中取出那支并蒂莲簪,小心插入发间。就在簪尖触及头皮的瞬间,楚明澜突然轻嘶一声——簪尾划破了她的后颈。
"怎么了?"皇后慌忙查看,指腹擦过那处细微伤口,"是本宫手重了。"
一滴血珠渗出,皇后下意识用帕子去按。不知怎的,帕子没拿稳,她竟直接用拇指抹去了那滴血。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铜镜中,她们四目相对,皇后的拇指还停留在楚明澜颈间,能感受到脉搏剧烈的跳动。
"母后…"楚明澜声音发颤。
皇后如梦初醒,猛地后退一步:"好了,去吧。"
楚明澜起身行礼,在转身瞬间,看见皇后将那只沾了血的拇指紧紧攥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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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上,那支并蒂莲簪引来无数目光。太子妃特意凑近细看,惊呼道:"这明珠怕是南海贡品吧?皇姐好福气。"
楚明澜笑而不答,余光瞥见皇后端庄地坐在皇帝身侧,仿佛几刻前为她梳发的那个人只是幻影。
宴席过半,兵部急报打破了歌舞升平——北狄犯边,连破三城。
"儿臣请战。"楚明澜离席跪地。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皇后:"烬欢以为如何?"
皇后指尖在案下微微发抖,声音却平稳如常:"长公主熟悉边关,当是不二人选。"
"准了。"皇帝一锤定音,"三日后出发。"
楚明澜叩首领命,抬头时与皇后目光相接。那一眼,似有千言万语。
当夜暴雨倾盆。楚明澜在寝宫整理行装,窗外电闪雷鸣。突然,她将手中衣物一扔,抓起斗篷就冲了出去。
凤仪宫的守卫见是长公主,不敢阻拦。楚明澜浑身湿透地闯入内殿时,皇后正在灯下翻阅兵书。
"你疯了?"皇后惊得站起,"这般模样让人看见…"
"儿臣有话要说!"楚明澜扑通跪下,雨水在她周围积成小洼,"此去边关生死难料,儿臣怕再不说…就永远没机会了。"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惨白的脸。皇后神色骤变,挥手屏退左右:"都退下!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殿门关闭的瞬间,楚明澜的防线彻底崩溃。她跪行几步抓住皇后的衣角,声音支离破碎:"母后…不,烬欢…我心悦你,不是子女对母亲的敬爱,而是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的…"
"住口!"皇后厉声喝止,却因她口中的闺名而浑身一颤。
楚明澜不管不顾地继续:"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可我控制不了…从你把我搂在怀里那天起,我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雷声轰鸣,掩盖了皇后的抽气声。她踉跄后退,直到背抵妆台:"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楚明澜抬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你可以治我的罪,可以永远不见我,但别否认你也…"
"我没有!"皇后声音陡然拔高,又猛然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本宫是你母后!"
一道闪电照亮内殿,楚明澜看见皇后眼中闪过的慌乱与痛楚。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若你对我真的只有母女之情,"她慢慢站起,步步逼近,"为何亲自为我梳发?为何记得我所有喜好?为何…留着那方绣帕?"
皇后脸色煞白,手碰倒了妆台上的瓷瓶,落地粉碎。"滚出去!"她声音发抖,"立刻!"
楚明澜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入雨中。身后传来瓷器接连破碎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那夜,凤仪宫的灯亮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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