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宫女离开后,凤仪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皇后坐在妆台前,任由大宫女为她卸下钗环。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依然端庄美丽,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角新添的细纹里藏着多少辗转难眠的夜。
"娘娘,今日的发油用茉莉还是木樨?"宫女捧着两个瓷盒问道。
皇后指尖微顿。茉莉是楚明澜喜欢的香气,而木樨则是皇帝常夸赞的。往日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可今日...
"茉莉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怔住了。宫女似乎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专业地掩饰过去,取来茉莉发油为她梳理长发。
香气氤氲中,皇后恍惚想起楚明澜及笄那年,第一次用茉莉发油时的模样。那孩子凑到她跟前,眼睛亮晶晶地问:"母后,香不香?"她当时只是淡淡点头,却在那孩子转身时,悄悄深吸了一口气。
"娘娘,该安寝了。"宫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皇后挥手屏退众人,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月色。御花园的梨树在夜风中摇曳,正是几个时辰前楚明澜站过的地方。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衣袖——那里曾被楚明澜的泪水浸湿,如今已经干了,却仿佛还留着温度。
床榻上,她辗转反侧。一闭眼就是楚明澜红着眼眶说"我想你想得发狂"的模样。那孩子长大了,比她高出半个头,可眼神还和小时候一样,带着不顾一切的炽热。
窗外更漏声声,皇后终于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锦盒。盒中是那方绣帕,以及...从边关送回来的香囊。她颤抖着手指抚过那个小小的"澜"字,胸口疼得厉害。
"冤家..."她将香囊贴在唇边,无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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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楚明澜一身朝服立于太极殿外。
自御花园偶遇已过去五日,她再未单独见过皇后,连例行的朝会都刻意站在最不显眼的位置。可今日不同,边关军报需要她亲自呈递。
"宣,镇国长公主觐见!"
殿内,皇帝端坐龙椅,皇后则垂眸坐在一旁,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楚明澜目不斜视地行礼、汇报,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北狄已递降书,愿割让三城。"她双手呈上文书,"请陛下过目。"
皇帝满意地捋须:"澜儿辛苦了。"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本分。"
整个过程中,她的视线没有一次落在皇后身上。可当内侍接过文书时,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文书底下压着一片干枯的梨花。
楚明澜心头一热。那是御花园梨树的花,是她们昨日站过的地方。皇后何时放的?怎么放的?她全然不知,却在这一片小小的花瓣里读懂了千言万语。
"若无他事,臣告退。"她低头掩饰眼中的波动。
皇帝刚要点头,丞相赵阙突然出列:"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长公主此番大胜,军中传言是得了某种奇药,伤者三日即愈。不知此药从何而来?"
楚明澜背脊一僵。那些药...是皇后亲手调配的。
"不过是军中医官改良了古方。"她面不改色,"若丞相感兴趣,臣可命人抄录药方。"
"老臣听闻,药包中常附有绣着兰花的香囊。"赵阙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倒是与皇后娘娘平日的喜好相似。"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皇后依然垂眸,手中的茶盏却微微倾斜,洒出几滴茶水在凤袍上。
楚明澜心跳如鼓,面上却露出困惑之色:"丞相此言差矣。边关将士谁不知,兰花是本宫的标志?自建府以来,本宫的一应物品皆绣此纹。莫非丞相连这都要过问?"
她故意将"本宫"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众人她不仅是将领,更是皇室长公主。赵阙一时语塞,只得讪讪退下。
退朝后,楚明澜快步穿过长廊,却在拐角处被一名小太监拦住。
"殿下,您的玉佩掉了。"小太监跪地捧上一块白玉佩。
楚明澜眯起眼睛——她今日根本没戴玉佩。接过一看,玉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凤"字。是凤仪宫的人。
"多谢。"她将玉佩收入袖中,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迅速转到一处僻静假山后。
玉佩轻轻一掰就开了,里面藏着一张字条:「今夜子时,西偏殿。」
楚明澜将字条含入口中咽下,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西偏殿是凤仪宫最偏僻的角落,平日只堆放些杂物。皇后为何要约在那里见面?是发现了什么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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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刚过,楚明澜一身夜行衣,像影子般溜进西偏殿。
殿内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屏息静气,忽然闻到一缕熟悉的茉莉香。
"母后?"她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但角落的帷幔微微晃动。楚明澜小心靠近,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手腕,拽入帐中。
"别出声。"皇后贴在她耳边低语,呼吸喷在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
楚明澜在黑暗中依稀辨认出皇后的轮廓。她卸去了所有钗环,只着素白中衣,像个寻常人家的女子。
"那宫女是赵阙的人。"皇后声音极轻,"他虽无实证,但已起疑心。近日你不要再靠近凤仪宫。"
"那您为何还冒险..."
"因为这个。"皇后将一个香囊塞入她手中,"你出征时我给你的那个,被赵阙的人搜去了。这是新的,里面..."
楚明澜握紧香囊,摸到里面除了香料,还有一个小小的硬物。她刚想询问,皇后却突然捂住她的嘴。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屏住呼吸,紧贴在一起。楚明澜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后急促的心跳,以及...微微发抖的身体。她忍不住环住那纤细的腰肢,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皇后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脚步声渐远,她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她急忙后退,却被楚明澜拉住手腕。
"香囊里有什么?"楚明澜低声问。
"一枚钥匙。"皇后声音更低了,"太庙偏殿地下有个密室,里面藏着...一些你可能需要的东西。"
楚明澜心头一震。太庙是皇室禁地,皇后竟在那里藏了东西?
"为什么给我?"
"因为..."皇后犹豫了一下,"我怀疑赵阙会对你下手。若我有不测,那东西能保你性命。"
楚明澜如遭雷击,一把将人搂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傻孩子..."皇后轻叹一声,竟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政治斗争不是沙场拼杀,有些事...防不胜防。"
这是皇后第一次主动触碰她的脸。楚明澜几乎要融化在这温柔的抚摸中,却听到远处又传来脚步声。
"你必须走了。"皇后推她,"从后窗出去,避开巡逻的侍卫。"
楚明澜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却在转身瞬间被拉住。皇后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一触即分。
"活下去。"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楚明澜红了眼眶。
她翻窗离去前最后回望,看见皇后站在月光里,眼中含泪却面带微笑,美得惊心动魄。
那夜之后,宫中开始流传一个消息——皇后因忧心国事,决定闭门抄经百日,期间不见任何外客。
而楚明澜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后,皇后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赵阙与太子密谋废帝的计划。沈烬欢望着楚明澜离去的方向,轻声自语:"这一次,换母后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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