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把孟晓语给的干桂花夹进乐谱本,和那张揉皱的毛毛虫画放在一起。夜里写作业时,总忍不住翻开看看——桂花的纹路像极了宋涧画里的叶脉,而毛毛虫的触角,被她用红笔悄悄补了点颜色,像沾了点夕阳的光。
第二天早读课,她在书包侧袋摸到个硬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支天蓝色的颜料管,崭新的,管身上还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清瘦:“谢了。”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颜料盘,挤着红、黄、蓝三种颜色,像道没画完的彩虹。
时明月捏着颜料管,指尖蹭过便利贴的边缘,突然想起昨天宋涧捡画具时,盯着那支被踩扁的颜料管看了很久,睫毛垂下来的阴影,像片小小的乌云。
“他居然给你送东西了?”孟晓语凑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上次我借他橡皮,他都把橡皮扔了说‘脏’。”
时明月的脸有点发烫,把颜料管塞进书包最深处,撞响了里面的橘子糖罐——是她昨天特意去便利店买的,揣了满满一罐。
数学课上,老师让同桌互改作业。时明月看着宋涧的练习册,突然发现他的错题旁边,总画着小小的批注:“这里像蜗牛拐弯”“这步像颜料调色”。她忍不住笑出声,笔尖在他的“蜗牛拐弯”旁画了个音符,像只停在壳上的小鸟。
宋涧拿回练习册时,指尖在那个音符上顿了顿,没说话,却把练习册往她这边推了推,露出后面的空白页——上面画着只蝴蝶,翅膀是用天蓝色颜料涂的,边缘还沾着点橘色,像撒了把橘子糖的碎屑。
“画得真好。”时明月的声音很轻,怕被别人听见。
宋涧的耳朵红了红,把练习册合上,却没立刻拿走。时明月看见他的指腹在封面上摩挲,那里有块浅浅的凹痕,像被指甲反复掐过。
午休时,学校广播突然通知,下午要举办“家庭才艺展”,每个班至少派一个人参加。班主任的目光扫过时明月:“你小姨不是搞音乐的吗?你来唱首歌吧。”
时明月的脸瞬间白了。她想起母亲昨晚的话:“才艺展别去丢人现眼,张阿姨的儿子要表演奥数解题,你好好学着点。”
“我、我不会唱歌。”她攥着衣角,指尖都在发抖。
“怎么不会?”后排突然有人喊,“上次音乐课你哼的调子,比录音机里的还好听!”
起哄声越来越大,时明月的后背像被针扎似的疼。她瞥见宋涧趴在桌上,画夹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只握着铅笔的手,指节泛白。
放学铃响时,时明月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就唱首简单的,《小星星》也行啊。”老师拍着她的肩,“别让妈妈失望。”
“妈妈说……”她咬着唇,没说下去。母亲根本不在乎她唱不唱歌,只在乎张阿姨的儿子会不会觉得“这女孩太疯”。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正把走廊染成橘红色。宋涧的画夹放在楼梯扶手上,敞着口,最上面是张没画完的海报:舞台中央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手里抱着吉他,台下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橘子糖。
时明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伸手碰画纸,就听见宋涧的声音:“别碰。”
他站在楼梯拐角,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瓶颜料稀释剂。“给你的。”他把袋子往她怀里一塞,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才艺展……你敢不敢唱?”
时明月愣住了。她从没见过宋涧这样的眼神,有点凶,又有点亮,像黑夜里的星星。
“我妈不让。”她低下头,看着塑料袋上的颜料渍,像片小小的云彩。
宋涧没说话,转身从画夹里抽出张画,塞给她。是幅速写:她坐在课桌前哼歌,窗外的桂花落在课本上,旁边写着行小字:“桂花落在音符上,会变甜。”
时明月捏着那张画,突然想起早上母亲把小姨的照片翻过来,说“别学她不务正业”。可画里的桂花明明很香,音符明明很亮,为什么“正业”就不能是这些呢?
“我唱。”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但我要唱自己写的歌。”
宋涧的嘴角突然勾起个浅浅的弧度,像被风吹弯的月牙。“我给你画海报。”他说,“比奥数解题好看。”
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时明月摸出颗橘子糖,塞进宋涧手里。这次他没扔,只是攥得很紧,糖纸在他掌心皱成小小的一团,像个藏起来的秘密。
回到家时,母亲正对着镜子试裙子,看见她手里的画,脸立刻沉了:“又跟那个画画的混在一起?我跟你说,才艺展必须去看张阿姨儿子表演,不然……”
“我要唱歌。”时明月突然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很稳,“唱我自己写的歌。”
母亲愣住了,手里的裙子“啪”地掉在地上。时明月没看她,转身走进房间,把那张桂花速写贴在墙上。月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画里的音符泛着银辉,像句没说出口的承诺。
她从书包里掏出橘子糖罐,倒出颗糖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时,突然觉得,有些翅膀,就算被人按住,也能扑棱出自己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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