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月把宋涧画的桂花速写贴在书桌前，夜里写作业时，笔尖总忍不住跟着画里的音符打拍子。她在歌词本上新写了首歌，叫《橘子糖与蜗牛》，其中一句是“你的画里有光，落在我草稿纸上”，写完才发现，纸页边缘被指甲掐出了浅浅的印子。
第二天早读课，宋涧把张海报塞进她怀里。画在硬纸板上，舞台中央站着个唱歌的女孩，头发被画成音符的形状，裙摆上撒满了橘色的光斑，像倒翻的橘子糖罐。舞台两侧的幕布上，缠着爬满音符的藤蔓，最底下写着行字：“5月20日下午3点，阶梯教室。”
“画得真好。”时明月的指尖拂过女孩的裙摆，颜料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你熬夜画的？”
宋涧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耳尖红了红：“顺手画的。”他转身时，书包侧袋露出半截颜料管，是她昨天还给他的那支天蓝色，管口的颜料蹭在布上，像朵没干的云。
孟晓语凑过来看海报，突然指着女孩的鞋子：“这双帆布鞋，跟你脚上的一模一样！”时明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边沾着点靛蓝色的颜料，是昨天帮宋涧捡画具时蹭到的。
上午的课间操，时明月被母亲堵在了教学楼门口。“张阿姨说你要去唱歌？”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指攥着她的胳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学你小姨那疯样子！”
“我只是……”
“别只是了！”母亲打断她，从包里掏出本奥数习题册，“张阿姨儿子帮你划了重点，下午去看他表演，顺便问问解题思路。”习题册的封面被捏得发皱，边角还沾着点油渍。
时明月没接习题册，指尖绞着校服衣角：“我想唱歌。”
“唱什么唱？”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唱歌能当饭吃？你小姨就是例子！”她把习题册往时明月怀里一塞，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
周围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时明月的脸烧得发烫，抱着习题册站在原地，指尖把封面捏出了深深的褶子。
午休时，她把海报贴在了教学楼的公告栏上。刚贴好，就看见黄毛和胖子站在不远处，正对着海报指指点点。
“就她还想唱歌？”胖子嗤笑一声，“上次音乐课跑调跑到天边去了。”
黄毛突然伸手去撕海报，时明月慌忙冲过去拦住他：“别撕！”
“我就撕了怎么着？”黄毛推了她一把，时明月踉跄着后退，撞在公告栏上，后腰磕得生疼。
“住手。”
宋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手里攥着支断了的画笔，笔尖对着黄毛的脸。他的眼神很冷，像结了冰的湖面：“再动一下试试。”
黄毛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拉着胖子走了。宋涧扶过时明月，指尖触到她后腰的衣服：“磕疼了？”
“没事。”时明月摇摇头，看着被撕了个角的海报，女孩的裙摆缺了块，像被啃过的橘子糖，“怎么办啊……”
宋涧从书包里掏出胶带，小心翼翼地把撕破的角粘好。他的指尖很稳，胶带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沿着撕破的边缘贴得整整齐齐。“别担心。”他说，“有我在。”
下午的才艺展，时明月站在后台时，手心全是汗。孟晓语帮她理了理衣领，偷偷塞给她颗橘子糖：“我奶奶说，紧张的时候吃颗糖就好了。”
舞台上传来张阿姨儿子的声音，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奥数题，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的。时明月听见母亲在台下跟张阿姨说话：“你看这孩子多懂事，不像我们家那个，就知道瞎折腾。”
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时，时明月深吸一口气，攥着橘子糖走上了舞台。聚光灯打在脸上，有点发烫，她看见台下第一排，宋涧正坐在孟晓语旁边，手里捧着个画夹，眼神亮得像落了星星。
她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橘子糖与蜗牛》。刚开始有点紧张，声音发颤，唱到“你的画里有光”时，突然看见宋涧从画夹里掏出支画笔，对着她的方向比划着，像在给她的声音上色。
时明月的心跳突然稳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清亮。她看见台下的宋涧，正用指尖跟着旋律打拍子，书包上的木蜗牛挂件轻轻晃动，像在为她伴奏。
唱到最后一句“我们都是蜗牛，却向着光爬”时，她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本奥数习题册，眼神复杂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
下台时，宋涧突然跑过来，把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个用锡纸包着的颜料盘，里面挤着红、黄、蓝三种颜料，像道小小的彩虹。“给你的。”他的声音有点喘，“下次写歌，可以蘸着颜色写。”
时明月捏着颜料盘，指尖触到锡纸里的温度，突然觉得，有些光，就算藏在阴影里，也能被人看见。
孟晓语跑过来，手里举着个录音笔：“我帮你录下来了！”录音笔的外壳上，贴着片新鲜的桂花，是她刚从操场摘的。
母亲走过来时，脸色缓和了些。她没提唱歌的事，只是把习题册往时明月包里一塞：“张阿姨儿子说，这道题你可能不会，让你好好看看。”
时明月看着母亲转身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袖口沾着点橘色的颜料，像蹭到了海报上的光斑。
夕阳把走廊染成金红色时，时明月把颜料盘放进书包，和那本奥数习题册并排摆着。她摸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时，突然觉得，有些路，就算走得慢，只要向着光，就不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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