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玄径急了:“这不是重点!”
他蹭上师师侧脸,可怖的双腿短短几秒就在脑海里烙下深深的印记,他急坏了:“这不是重点啊,我师师怎么回事啊,怎么过得这么苦呐师……”
后半句被呜咽填充,何玄径根本接受不了。
“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你肯定在骗我师师,那都是假的吧。求你告诉我是假的啊师。”撕心裂肺的哭喊会让人误以为刀剜在他的腿上,何玄径似乎觉得以前没流出来的眼泪今日一并涌出,“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呢!师师——”
那是种恨自己不能代他受苦,恨自己不能早点发现,恨自己不能倒回从前拉师师脱离苦海,是恨,是恨自己不能。
他像迷了方向的鸟,束手无措。
最开始衣服被何玄径脱干净,不堪展现在关系最好的人面前时,师师差不多又起了跳楼自杀的肮脏心思。
主要是太狰狞了,平时割的时候师师都不愿意细看,只是用手摸到块好地方,然后下刀。
本以为何玄径看到这些会对他大失所望,可何玄径竟然会哭着问他疼不疼,哭着说他曾经怎么过得这么苦。
何玄径脑子都没动便脱口而出的话无意间给没了生气的师师注入鲜活,如同要拼了命把深陷泥淖的胆小鬼拖出深渊。
干净修长的手指朝他向上摊开,一直在等待师师伸手抓住的那瞬。
或许,何玄径是真心实意拿他当朋友吧。
“玄径。”师师呼唤,“玄径。”
何玄径摇晃着师师的双肩,百般无奈:“你不能再这样啊师……”
“别哭,你把东西没收吧,”虽然被揭开陈年老疤,袒露伤口,但师师的心脏塞得满满当当,“我……”
何玄径却扬起沾满水光的脸,用饱含疼惜的眼睛望着他,愁眉不展道:“不行啊师师,我拿走了你怎么办?你睡不着还找不到排解的方式怎么办呐师,我不能……把路给你堵死啊师。”
若真不到那步谁会伤害自己?何玄径明白,师师能看起来同常人一样就肯定花了很多力气。他要是不给师师留发泄的出口,能撑多久?
这跟江所至的观点完全是两个极端。江所至每回发现他自残都会把令人把屋内翻箱倒柜找一通,直到见到作案工具才肯停手。他也没有想过这种做法会不会给师师“断后路”。
很长一段时间,江所至亲自盯着人翻师师的房间,最低要求都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尖锐物体出现。
不得不说,江所至强硬的手段还是有点作用。
但是难不难熬只有师师自己心里清楚。
何玄径意料之外的说辞让师师掂量清楚了点他到底做过什么。
猛然,师师后知后觉地哭出来。
他回抱住何玄径,浑身都是苦味:“疼,玄径我疼……我难受,我难受我不舒服……”
“我能跟你解释的,我能解释的玄径。”声音宛若枝头最后一片泛黄树叶在秋风里瑟瑟发抖,摇摇欲坠,“我肯定跟你说清楚,你别害怕我,我真的只是睡不着,我不会伤害你的……不会啊。”
何玄径不需要什么扯淡的解释,他虽不完全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但更加清晰明了的伤疤渐渐让这位对谁都友善的人竖起尖刺,尤其是那个素未谋面过的、不称职的、母亲。
他的尖刺只有一个用处,就是保护师师。
……
两个人的眼泪和在一块,都是害怕。
……
何玄径把药瓶捡起来,连着刀和刀片也一起收拾好,放得整整齐齐。
他那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捡着掉着。
师师上前拽拽何玄径的衣服,什么话也不说。
“以后……”何玄径哽咽着顿声,“以后难受叫我,你肯定不好好清理伤口,我……我帮你弄。”
这已经是何玄径最大的让步。
“睡不着也叫我,我过来陪你玩。反正这么近,这破地方隔音也不是说很好,你扯嗓子喊我也行,我听力特别好,我一听到就过来找你。”他背对着师师说,“但……求求你师师,让我知道好吧……”
师师垂头靠在何玄径结实的肩膀上,揽着他的身体轻轻慢慢地贴近,说道:“冷。”
“玄径,让我抱着你暖和会儿。”
难以名状的悸动冲击何玄径的理智,歪斜的思想在萌芽。
第二天师师同何玄径一起去上早自习,看似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其实何玄径一整夜没有睡着。
“你好,我找师师。”有人站在后门跟何玄径说话。
何玄径听到师师的名字,立刻警觉地抬头回看,这位披着校服外套的人他不认识。
他犹豫后开口:“师师去吃早饭了,你有事么?”
没想到这人摇摇头,张嘴道:“没有,帮我转告他,江所至来找他,让他今晚早点回家。”
“什么名字?”何玄径问。
江所至很累啊,扶额重复:“三点水的江,精诚所至的所至。”
何玄径点过头就又回身继续撕开包装,往嘴里送饼干干嚼。
江所至瞄一眼座次表,侧眼看了看这人的后脑勺,暗道:何玄径?这个就是叫何玄径的人?
不过等师师回来时他差不多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忘得干净了。
单容没有找师师,那就说明关于之前的事情学校还没有定夺好。
一天下来何玄径的兴致都不高。
师师从兜里摸出来两颗牛奶糖,拿在手里给倚着墙发呆的何玄径,他说:“吃糖吗?”
何玄径抬手推开:“我不喜欢吃糖,你留着吃吧。”
两颗糖□□巴巴地放在抽屉里。
看得出来何玄径心烦,于是师师挪近了点凳子:“玄径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
“啊,是么,”何玄径还没反应过来,“我不怎么饿啊。”
师师嗫嚅着,悄声说:“昨天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他没有停顿,直接否定师师的问题,“跟你没关系……”可能有点关系吧。
师师抿嘴,思索良久才肯说:“可你为什么不开心?”
听闻此话,何玄径摆正姿势,深呼一口气,呼噜了下师师的头,浅笑道:“没有不开心,我真的不饿。”
师师没管揉乱的头发,略带歉意地看着他:“别骗我玄径。”
“骗你干什么,”他拿起笔在师师试卷上画了朵小花,俏皮地说,“待会儿回家我可是要自己偷偷去超市加餐捏~”
说到回家,何玄径想起了今早遗忘的事了,他拍拍师师的腿,回忆起来:“今儿早上有个不认识的同学来找你,让我告诉你早点回家,叫什么来着……哦对对,江所至。”
师师瞬间疑惑透顶,他眉头微皱:“你确定他叫江所至?”
“嗯!我问了两遍呢……怎么了?你跟他……”
江所至会在学校?不可能吧。
那家伙天天忙得很,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日理万机”,江所至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事大驾光临呢。
还同学?难不成江所至来这上学了?
不可能不可能,光是想想这些事全都是离谱到不切实际。
“师师?”何玄径一声拉回跑远的思绪。
“啊我、我跟他啊……”他不知道要不要说,但该怎么介绍江所至呢,“你确定是叫江所至,而不是听岔了?”
何玄径扬手想敲他脑袋:“我!听力!特别好!”
师师持续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同学……而不是校外人士?”
“因为!他!穿着!校服!”何玄径蠢蠢欲动,没吃一顿饭却被师师问得满拳头的劲儿无处使。
“……不可能吧……啊!”
挨一拳头还差点重心不稳带着凳子后仰过去,师师撅着嘴埋怨他。
何玄径还想再来一拳,威胁他说:“再质疑我的听力和视力真的要给你长长记性。”
师师抱头虚晃:“长了长了,已经长记性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跟江所至认识?”何玄径拉回正题。
师师顺势趴倒在桌上,侧着脸好让两只眼睛都能装得进何玄径。虽然不信,但基于拳头的……但基于何玄径好听力好视力的权威性,他还是艰难接受。师师淡淡开口:“江所至是我哥。”
他还是选择告诉何玄径。
不想瞒着何玄径,他什么事情都想倒出来给何玄径听,苦水更是。
“你哥?”他还真没听师师提起过这个连姓氏都不同的哥哥。
师师讲起从前。
“我妈嫁给他爸。江所至是我继兄,我应该喊他哥哥的。”师师三两句概括所有重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但不亲。”
何玄径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睛,静静聆听。
“他对我……还凑合。不过确实没少挨打。”
何玄径插嘴:“为什么挨揍?”
师师开口暴击:“因为他脑子有病。”
对上何玄径探究的眼神,他又败下阵来:“好吧实际上是因为我拿刀割自己被他发现了。”
“一点不亏昂,换我我也打。”何玄径说得硬气,“我恨不得给你打改。”
师师坐直,眼闪秋波:“真的吗?你舍得打我吗?他跟我不亲才打我的,你也不跟我亲吗?”
“说的哪跟哪啊!”何玄径眨眼间便红透脸颊。
行行行,他就是不舍得,真的不舍得打。
“他就是脑子有毛病,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往我房间里安装监控。”师师不满地说,“神经病一样,就是脑子有病。”
他还趴回桌子上,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喜欢他。”
何玄径慢下嗓音:“可我觉得他做得没错师。”
“……如果连你也这么觉得,那我会好好端正自己对他的态度。”
改变个根深蒂固的观点就这么容易?
师师接着说:“我不想和你站在对立面。”
何玄径转移话题:“他为什么来了?”
“我让他帮我个忙,关于昨天的事。但我没想到他会来这里读书……不过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他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师怀,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工作。”
“玄径,今晚你陪我一起回家吧。”
何玄径猜到师师为什么这么说,就打趣他:“我不觉得陪你回家你就能逃脱挨顿揍的结果。”
“唉。”他长长叹出口浊气。
“这样好了,你陪我去买好吃的,我陪你回家。”
“好!”师师立马满血复活。
总觉得有蚂蚁在身上爬,背脊密密麻麻地痒,凉意扩散。
“玄径,你觉不觉得哪里奇怪?”师师道。
何玄径还真觉得有点。
讲台上的老师在查试卷,周围的同学也都安静地写题。
忽地,两人相视一眼。
他们同时把视线投向观察窗。
果不其然,单容正“友好”地盯着他俩呢。
……
“站好了!”
“上自习课呢你们两个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下课说啊。”
“一个你屡教不改!”她指指何玄径,又指着师师,“一个你也是屡教不改!”
“现在知道耷拉脑袋往下看了,早干嘛去了?你们不学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学习啊,整天张个嘴不识闲。”
她的话字字诛心:“站着吧,下节课继续站。最后一次,再让我抓到你们上课说话,我就专门腾出来班会的时间让你们上去说个四十五分钟。”
整条幽长寂静的走廊都是单容的声音。
他们两个挨得近,低头抠手装乖的动作那简直是一模一样。
“前门后门一边一个。”单容发号施令,“我看你们还说不说。”
这个时候何玄径再想扯其他的也没有用,他们两个都默不作声地分开。何玄径守前门,师师守后门。
实际上压根没效果,何玄径跟师师隔着两百米都能靠意念聊起来,更不用说前后门这点距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