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的顺从，在沈砚的意料之中。
野兽一旦品尝过血的滋味，就很难再对平淡的草料提起兴趣。而他，亲手，为她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二天下午，当林栖再次出现在沈砚面前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色棉裙的囚鸟。
她换上了一条他为她准备的黑色连衣裙，昂贵的面料贴合着她纤细的身体，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一截脆弱而优美的脖颈。她像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精致人偶，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手里只有一个小巧的速写本和一支炭笔。
这场“商业谈判”的地点，不在窗明几净的会议室，而是在一间私人会所的顶级包厢。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所有阳光，只留下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冰冷的光线投射在长桌两端的人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味和同样昂贵的……杀气。
桌子的另一端，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姓王，是这座城市老牌的地下钱庄老板。他正试图用虚张声势的笑容，掩饰自己眼底的贪婪和恐惧。
“沈先生，” 王老板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您提出的条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我们合作多年，您这是要一口把我吞掉啊。”
沈砚没有看他。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银质的小剪刀，剪掉一支新雪茄的尾部，然后点燃。青白色的烟雾在他面前升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表情。
整个包厢里，只有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王老板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王老板，” 沈砚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包厢里所有的声音，“首先，这不是合作，是清算。其次，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是在通知你结果。”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地飘向对面。“你挪用了我三笔资金，去填补你在南美洲的窟窿。这件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王老板脸上的汗，瞬间就下来了。他肥胖的身体在椅子里不安地扭动着。
“沈、沈先生，这是误会……”
“闭嘴。”
沈砚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降至冰点。“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你名下所有的资产，包括你的钱庄、房产、还有你那位刚送去瑞士读书的宝贝儿子，全部转到我名下。我留你一条命，送你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养老。”
他顿了顿，将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响。那声音，像是在熄灭一个人的生命。
“第二，”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视他，“我把你的手筋脚筋都挑了，让你变成真正的‘废人’，然后，再拿回我应得的东西。哦，对了，我听说令郎最近在学滑雪，瑞士的山，雪崩挺常见的。”
王老板彻底崩溃了。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肥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瘫软在了椅子上。
整个过程，沈砚没有提高一丝音量，没有拍一下桌子。但那种无形的，扼住咽喉的恐惧，却比任何暴力都更令人窒息。
处理完这一切，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头，看向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的林栖。
她一直低着头，没有人知道她在画什么。
沈砚伸出手，没有碰她，只是对她摊开了掌心。
“给我看看。”
他的声音，褪去了刚才的冰冷，带着一丝……只有她能察觉到的，好奇与期待。
“让我看看，在你的画里，”
“我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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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已经启动，正平稳地驶离那片藏污纳垢之地。车内的灯没有打开，只有窗外流动的霓虹，在他们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沈砚从林栖手中接过速写本。
他低头，看向她画的画。
画面上，没有他的正脸。只有一个模糊的，握着雪茄的侧影。
画面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他吐出的那口烟。她将它画得栩栩如生，那烟雾凝聚成环，飘散成雾，带着一种轻蔑的、优雅的姿态，笼罩向另一个人。
另一个，就是王老板。她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瘫软在椅子里，脸上肌肉松弛，汗水浸湿鬓角，瞳孔因恐惧而涣散的那一瞬间。
一个优雅的施暴者。
一个崩溃的承受者。
一张纸，一支笔，她却将刚才那场不见血的屠杀，描绘得淋漓尽致。
沈砚看着这幅画，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栖以为，他因为她的“违抗”——没有直接画他这个怪物——而动怒了。
终于，他合上了速写本。
“我让你画怪物。” 他轻声说，打破了沉默。“你却画出了怪物留下的……阴影。”
他转过头，在昏暗中看着她。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
这不是一句夸奖，更像是一个……结论。一个收藏家，对自己最珍爱的藏品，所做出的最终鉴定。
他没有把速写本还给她，而是将它放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仿佛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合约文件。
“其他人，他们畏惧我，要么是因为我的钱，要么是怕我的手段。他们看到的，只是结果。” 他的手指，在速写本的封面上，轻轻敲击着。“而你……你不一样。”
“你能看到过程。你能看到，一个人的意志，是如何被一缕青烟给压垮的。”
车子驶入了通往半山别墅的隧道，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他眼底，闪烁着一丝令人心惊的，欣赏的光芒。
“林栖，我发现，把你关在房间里，太浪费了。”
隧道尽头的光亮重新出现，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为她宣布了一个新的“身份”。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待在那个房间里了。”
他让她看到一丝名为“自由”的曙光，然后，再亲手，用更华美的锁链，将它彻底封死。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去哪，你去哪。”
“你不用说话，不用做事，你只需要……看。然后，把你看-到的所有‘真相’，都画下来。”
车子平稳地驶入别墅的车库。
他向她伸出手，仿佛是在邀请她，走入一个全新的，也更没有回头路的深渊。
“你不再是我的囚鸟了。”
“做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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