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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虫谷遗声

苏州城的冬雨,缠绵而阴冷,如同永远拧不干的湿布,沉沉地覆盖着顾府老宅。庭院里的青石板路泛着水光,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梧桐枝桠,一片萧瑟死寂。

西跨院的书房,门窗紧闭,炭盆里微弱的火苗驱不散渗骨的寒意。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旧书纸张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顾禄时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案头堆满了泛黄的线装书、拓片、以及各种笔记手札。他面前摊开着那幅《山居幽寂图》,旁边是那块温润的阵枢青铜板拓文,以及父亲顾鸿渐染血的绝笔地图。他手中握着一支紫毫,笔尖悬在宣纸上,久久未落。

他的脸色比窗外的天色更加灰败。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疲惫和病气,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昔日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如今形销骨立,如同一盏随时会熄灭的残灯。最刺目的是他露在狐裘外的手腕——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几道蜿蜒的、如同活物般微微凸起的青黑色纹路,正从袖口处悄然向上蔓延,带着一种阴冷的、令人心悸的污秽感。

代价。明澈心瞳过度使用、墨纹反复侵蚀、以及最后在墨墟核心引爆自身作为薪柴的代价,如同跗骨之蛆,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机。裴无声留下的药方,福伯熬制的汤药,只能勉强吊住一口气,却无法阻止那深入骨髓的阴寒侵蚀。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袭来,顾禄时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缝间,暗红色的血丝渗出,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刺目的红梅。

“少爷!”福伯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老脸瞬间煞白。他慌忙放下药碗,快步上前,用干净的帕子擦拭顾禄时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心疼和焦虑,“少爷,您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身子要紧啊!”

顾禄时摆摆手,示意无妨。他喘息着,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书案上那幅《山居幽寂图》上几处颜色变淡、却依旧透着不祥气息的焦墨点,以及旁边父亲地图上那个形似残牙的标记。

“福伯……”顾禄时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疲惫,“上次……你说川西那边……有消息?”

福伯叹了口气,一边小心地喂顾禄时喝药,一边低声道:“是前些日子,一个从蜀地回来的老行商说的。在川西靠近滇南交界的一个叫‘落云坳’的偏僻小镇茶馆里,见过一个怪人。穿着破得不成样子的旧道袍,身形佝偻得厉害,脸色白得像纸糊的,坐在角落里,一整天都不动一下。茶馆老板说,那怪人偶尔会帮人看看‘撞客’(中邪),但从不收钱,也不要名,看完就走。有次镇上一个娃儿半夜惊厥,哭喊着说有黑虫子爬进耳朵,他去了,就用手在那娃儿耳朵边比划了几下,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那娃儿就好了。不过……”

福伯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那行商说,他亲眼看见,那怪人临走时,连桌上的粗瓷茶杯都端不稳,手抖得厉害,差点摔了。走路也……一步三晃,看着……像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顾禄时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林鹤……真的是他!焚契的代价,竟是如此惨烈!那个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视墨纹如无物的煞神道士,如今竟连端一杯茶都如此艰难……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沉重,如同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顾禄时的心头。他沉默地喝完药,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还有别的吗?”顾禄时放下药碗,声音更哑了几分。

福伯摇摇头:“那行商只路过一次,后来就再没消息了。少爷,您……您要去找他吗?”福伯的声音带着担忧和不忍。以顾禄时现在的身体,别说跋山涉水去川西滇南,就是出这书房门都困难。

顾禄时没有回答。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找?找到了又如何?林鹤焚尽了旧契,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如今形同废人,只想找个角落安静地腐烂。自己呢?拖着这具被墨纹和反噬双重侵蚀的残躯,又能做什么?父亲的遗志?归墟之眼被暂时压制,墨纹短期内不会大规模爆发,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窗外的阴雨,将他紧紧包裹。

就在这时!

“少爷!少爷!”一个年轻的小厮急匆匆地跑进书房,手里捧着一个沾满泥泞的油布包裹,“门房刚收到的!一个赶马帮的汉子送来的!说是受人所托,一定要亲手交给顾家少爷!”

顾禄时和福伯同时看向那个包裹。包裹不大,用粗糙的油布裹得严严实实,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送东西的人呢?”福伯皱眉问道。

“放下东西就走了!说是不收钱,只说是……是‘点苍山’那边的东西……”小厮喘着气回答。

点苍山?!

顾禄时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拿……拿过来!”

小厮连忙将包裹放在书案上。顾禄时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包裹。

里面没有信函,只有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没有任何纹路的——玄铁令牌!与父亲在北邙祭坛暗格中留下的那块令牌,一模一样!只是这块令牌的边缘,沾着几道早已干涸发黑的……污迹!那污迹的形状……竟与父亲绝笔地图上那片覆盖字迹的血污……极其相似!

第二件,是一卷薄薄的、用特殊兽皮硝制而成的——地图残片!

顾禄时屏住呼吸,颤抖着展开兽皮地图。

地图绘制得极其粗糙,线条狂放不羁,显然是在极其仓促的情况下完成的。上面描绘的是一片地形极其复杂、沟壑纵横、标注着无数毒虫猛兽图案的——深山峡谷!峡谷中心,用极其刺目的朱砂,画着一个巨大的、如同张开巨口的狰狞虫首标记!标记旁边,潦草地写着两个几乎被汗渍和污迹模糊的古篆——“虫谷”!

而在峡谷入口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用细小的墨点,勾勒着一个……形似半颗残牙的标记!与父亲地图上的标记、顾府书房地下墨池入口残碑的轮廓——如出一辙!

更让顾禄时瞳孔骤缩的是!

在虫首标记的下方,地图的空白处,用极其潦草、却力透兽皮的笔迹,写着一行断断续续的字:

“……滇南……虫谷……活山……吞寨……字……成精……归墟……眼……泄……速……阻……”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一大片暗褐色的污渍覆盖!那污渍……散发着极其淡薄、却让顾禄时“明澈心瞳”瞬间刺痛、体内墨纹隐隐躁动的——墨纹残留气息!!!

轰——!!!

顾禄时脑中一片轰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滇南虫谷!活山吞寨!字成精?!归墟之眼……泄露?!

父亲绝笔中提到的“替”之法失败之地?!那块玄铁令牌上的污迹……是父亲的血?!这地图……是父亲在虫谷遭遇不测前,仓促留下的最后警示?!他……他是在虫谷出的事?!!

归墟之眼……并未被完全压制?!它在……泄露?!新的墨纹污染……正在滇南虫谷爆发?!!

“噗——!!!”

巨大的冲击和体内墨纹的剧烈躁动,让顾禄时再也压制不住!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污血!鲜血溅落在兽皮地图和玄铁令牌上,触目惊心!

“少爷——!!!”福伯和小厮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

顾禄时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他死死攥着那块沾着父亲血迹的玄铁令牌和兽皮地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走?以他现在的身体,踏入那恐怖的虫谷,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走?放任归墟之眼泄露?让新的墨纹污染如同瘟疫般蔓延?让父亲用生命警示的灾祸降临?让哑叔、林鹤……所有人的牺牲付诸东流?!

不!绝不!!!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混合着无尽悲愤与守护执念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中轰然点燃!烧尽了犹豫,烧尽了恐惧!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个狰狞的虫首标记!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福伯……备车……去滇南!”

***

半个月后。滇南,瘴疠之地。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弥漫着浓烈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虬结。脚下是厚厚的、散发着霉烂气味的落叶层,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

顾禄时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上,剧烈地喘息着。他裹着一件厚实的防瘴斗篷,脸色比在苏州时更加灰败,嘴唇干裂发紫。手腕上那几道青黑色的墨纹,颜色更深了,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带来阵阵刺骨的阴寒和噬咬般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浸在了冰水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福伯和一个精悍的苗族向导阿岩(顾家早年商队结识的可靠山民)守在一旁,脸上都写满了担忧。阿岩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幽暗的密林,手中紧握着一把涂抹了避瘴药膏的锋利柴刀。

“顾少爷,不能再往前了!”阿岩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语气焦急,“前面就是‘虫鸣裂谷’!那地方邪性得很!老一辈都说,谷里有吃人的山鬼!还有……还有会爬的字!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会爬的字……”顾禄时喘息稍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拿出那张兽皮地图,指着上面虫首标记旁边的“字成精”字样,“阿岩,你听说过这个?”

阿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听……听寨子里的老释比(祭司)说过!那是……那是虫谷里最邪门的东西!不是山鬼!是……是刻在石头上的字!会动!会爬!会钻进人的脑子里!把人变成……变成行尸走肉!”他打了个寒颤,“老释比说,那是山神发怒,降下的诅咒!靠近裂谷的人,都会被诅咒!”

顾禄时的心沉了下去。字成精……爬进脑子……这描述,与虫蜕村那些活化墨字如出一辙!但似乎……更加诡异恐怖!是归墟之眼泄露的墨纹新变种?还是……更古老的东西?

“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顾禄时咳得弯下腰,喉头腥甜。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哑声道:“阿岩,带路。到裂谷入口……你就回去。”

“少爷!”福伯急得直跺脚,“您的身体……”

顾禄时摆摆手,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幽暗的密林深处:“福伯,我必须去。地图……令牌……都在指向那里。父亲……他可能……”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阿岩,带路。”

阿岩看着顾禄时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他灰败的脸色和手腕上诡异的纹路,咬了咬牙:“好!顾少爷对我寨子有恩!我阿岩豁出这条命,也送您到谷口!但里面……我死也不进去!”

三人再次启程。越靠近虫鸣裂谷,环境越发诡异。参天古木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颜色妖异、形态扭曲的蕨类植物和灌木。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花香越发浓烈,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脚下的土地变得松软潮湿,踩上去如同踩在腐烂的尸体上。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彻底消失,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和脚步踩踏腐叶的声响。

“到了……”阿岩停下脚步,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向前方。

顾禄时抬头望去。

前方,大地如同被一柄开天巨斧狠狠劈开!一道深不见底、宽度逾百丈的巨大裂谷横亘眼前!裂谷两侧是陡峭如刀削斧劈的黑色岩壁,寸草不生。谷底被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笼罩,看不清深浅。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烈腥臭和腐朽气息的风,从谷底倒卷上来,吹得人遍体生寒。

最诡异的是,在那灰白色的浓雾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如同亿万只细小的虫豸在同时啃噬硬物的——“沙沙”声!那声音无孔不入,钻进耳膜,直刺脑海,让人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就是这声音!”阿岩脸色惨白,捂住耳朵,“虫鸣!老释比说,这是山鬼磨牙的声音!听到的人,魂魄都会被勾走!”

顾禄时强忍着脑海中的刺痛和眩晕,凝神望向裂谷深处。在他“明澈心瞳”的感知下,那灰白色的雾气并非水汽,而是……一种极其稀薄、却充满了污秽与扭曲意念的……墨纹气息!而那“沙沙”声的源头,似乎就在谷底某处!

“福伯,阿岩,你们……回去吧。”顾禄时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少爷!”福伯老泪纵横。

“顾少爷!使不得啊!”阿岩也急了。

“回去!”顾禄时猛地加重语气,眼中是决死的寒光,“这是命令!”

福伯和阿岩看着顾禄时那摇摇欲坠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最终含泪咬牙,一步三回头地退入了来时的密林。

顾禄时独自一人,站在裂谷边缘。狂风卷起他破旧的斗篷,猎猎作响。他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翻滚着诡异雾气的深渊,感受着体内墨纹的躁动和生命的飞速流逝。

他拿出那块沾着父亲血迹的玄铁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父亲……您当年……就是在这里……遭遇了不测吗?

归墟之眼……泄露的……到底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与杂念。眼中只剩下那片翻滚的灰雾和那连绵不绝的“沙沙”声。

然后,他迈开脚步,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踏入了那通往未知地狱的——虫鸣裂谷!

***

谷底的光线极其昏暗,灰白色的雾气浓稠得如同实质,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是湿滑粘腻的黑色淤泥,混杂着不知名的腐烂植物和动物骸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沙沙”声在谷底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亿万只虫豸在耳边疯狂啃噬,震得人头皮发麻,意识混乱。

顾禄时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木棍,艰难地在淤泥中跋涉。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体内的墨纹在谷底浓郁污秽气息的刺激下,如同苏醒的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经脉和脏腑,剧痛伴随着阵阵眩晕,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只能凭借着“明澈心瞳”那微弱到极致的感知,勉强分辨着方向,朝着“沙沙”声最密集的区域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雾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影。

顾禄时强忍着剧痛,凝神望去。

那是一片坍塌了大半的、由巨大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古老遗迹?残垣断壁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洪荒般的死寂。遗迹中央,矗立着一块相对完整的、高达数丈的黑色石碑!

石碑表面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滑腻的粘液。但隐约可见,上面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顾禄时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挣扎着靠近。

就在他距离石碑不足十丈时!

异变陡生!

石碑表面那些覆盖的苔藓和粘液,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起来!紧接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绿色磷光的“文字”,如同被惊动的蚁群,从石碑的刻痕缝隙中疯狂地涌出!它们扭曲着、爬行着、互相吞噬着!发出更加密集、更加刺耳的“沙沙”声!!!

这些“文字”并非墨汁构成!它们更像是某种……活着的、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磷光虫豸!它们爬过的地方,石碑表面留下道道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痕迹!

更恐怖的是!顾禄时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些“活字”的涌现,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混乱、疯狂、篡改记忆意念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入了他的脑海!!!

“呃啊——!!!”

顾禄时抱头痛呼!眼前瞬间出现了无数幻象!父亲浑身浴血、在虫豸中挣扎的画面!哑叔化为尘埃的瞬间!林鹤焚契时燃烧的身影!甚至……甚至是他自己幼时在顾府花园中无忧无虑奔跑的场景……所有的记忆碎片被疯狂地搅动、撕裂、重组!一股强烈的、想要跪倒在地、向那石碑顶礼膜拜的冲动,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意志!

“不……不能……”顾禄时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猛地想起阿岩的话——“字成精!会钻进人的脑子!”

这不是墨纹!这是……这是比墨纹更加诡异、更加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诅咒!是归墟之眼泄露出的……认知污染!!!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想要后退!但双腿如同灌了铅,根本挪不动!

就在这时!

“嗡……呜……”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般孤高决绝的……古筝琴弦颤音……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清泉……毫无征兆地……在他即将崩溃的意识深处……轻轻响起……

紧接着!

一道佝偻、枯瘦、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吹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禄时身侧不远处!

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道袍,在浓雾中如同飘荡的裹尸布。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眸子,疲惫到了极致,却如同深渊寒潭,死死锁定着那块疯狂涌现“活字”的黑色石碑!

林鹤!!!

轰——!!!!

林鹤燃烧着银白光焰的身影,如同扑向太阳的伊卡洛斯,带着一股焚尽万古、重定规则的决绝气势,狠狠撞入了那个正在疯狂吞噬顾禄时灵魂的漆黑漩涡之中!!!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能量碰撞瞬间爆发!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纯粹的、极致的——白!!!

顾禄时残破的身体被这股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砸在远处的青铜壁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顾禄时紧闭的眼睑。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上。头顶,是久违的、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焚烧过后的焦糊味。

他挣扎着转动僵硬的脖颈。

息壤生灭鼎……消失了。

巨大的青铜腔体……消失了。

扭曲的管道、搏动的地面、幽绿的光芒……全都消失了。

他正躺在一处荒凉的山坡上。四周是断裂的黑色岩石和焦黑的土地。仿佛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浩劫。

在他身边不远处。

林鹤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一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窟窿,触目惊心。他脸色灰败如纸,双目紧闭,胸膛只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衰败到极致的气息,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唯有胸口深处,一点微弱得如同萤火、却带着一丝奇异搏动的——淡金色光芒,极其艰难地闪烁着,仿佛在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他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

“先生……”顾禄时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声,挣扎着想要爬过去。

“少爷!少爷!”福伯和阿岩惊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们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别动他!”顾禄时嘶吼着制止了想要触碰林鹤的福伯。他挣扎着坐起,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目光死死锁定林鹤胸口那点微弱的金光,以及……金光深处,那根已经彻底断裂、只剩下一点残骸深深嵌入心脏组织的——古筝琴弦!残弦的末端,一丝极其微弱的银白色光丝,如同蛛网般连接着林鹤残破的心脉,勉强维系着那点生机。

“烬歌……反噬……”顾禄时心中一片冰凉。他猛地想起在爆炸白光淹没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的景象——那石碑核心,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一幅……残缺的、由无数星光构成的……神秘图卷!图卷的指向……与父亲地图上某个标记重合……还有……点苍山?!

“咳咳……”顾禄时咳出几口血沫,目光扫过四周。在焦黑的石碑废墟边缘,他发现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刻着残缺星纹的奇异石板碎片!还有半枚沾着泥土、刻有“司天”古篆的青铜令牌!

“福伯……阿岩……”顾禄时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收拾东西……带上先生……我们……去昆仑!”

“昆仑?!”福伯和阿岩都愣住了。

“对!点苍山!”顾禄时紧紧攥着那块星纹石板和青铜令牌,眼中燃烧着绝望中迸发出的最后一丝疯狂希望,“哑叔……裴无声……他最后提到的地方!那里……有救先生的希望!也有……终结这一切的答案!”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看到了那片白雪皑皑、神秘莫测的昆仑群山。

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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