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炭盆里,炭火正燃得旺,噼啪作响的火星溅起,将屋内烘得暖融融的。庄茉柔把顾卿云的蓑衣解下来,搭在门口的竹架上,水珠顺着蓑衣的草绳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与窗外的雨声相映。她转身时,见顾卿云正坐在木凳上,桑儿挨着他,小手捧着个暖手的陶碗,仰着头叮嘱:“顾叔叔,你要多喝热水,娘亲说喝热水能不咳嗽。”
顾卿云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桑儿的发顶,眼底的暖意比炭盆的火更甚。庄茉柔端着刚煮好的姜茶走过来,把茶碗递到他面前,瓷碗沿还冒着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先喝碗姜茶暖暖身子,我去煎驱寒的药。”她说着,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多大的人了,也不注意点——下雨天人迹罕至的山路,非要去采什么草药,淋了雨也不知道早点避着,还不如桑儿懂照顾自己。”
这话里的关心,比姜茶的热气更烫人。顾卿云握着茶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抬眼望向庄茉柔,目光里满是化不开的柔情,连咳嗽都轻了些。他没有辩解自己是怕医馆缺药,也没说山路滑是想早点把药送来,只是顺着她的话,用带着鼻音的、宠溺的语气轻声应:“是,该听庄医师的。往后定好好照顾自己,不叫你担心。”
庄茉柔本还想着再叮嘱几句,听到“庄医师”这三个字,又撞进他炽热的目光里,心跳忽然漏了半拍。那目光太沉,像含着四年的牵挂与思念,让她有些不自在,连忙错开视线,含糊地应了声 “趁热喝”,转身就往灶台边去——灶上的药汤正“咕嘟”冒泡,药香混着姜茶的暖意,在屋里漫开。
她走得急,心里又还想着方才的对视,指尖刚碰到药罐的耳柄,就被滚烫的瓷壁烫得倒抽一口冷气。“嘶 ——”指尖瞬间红了一片,她下意识缩回手,却没稳住,药罐轻轻晃了晃,几滴滚烫的药汁溅到了手背上,留下点点红痕。
“茉柔!”
顾卿云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几乎是瞬间从凳子上弹起来,箭步冲到灶台边,比桑儿“顾叔叔小心”的喊声还快。不等庄茉柔反应,他已经伸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她被烫到的手——他的手还带着姜茶的余温,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指腹碰到她发红的指尖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琉璃。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发紧,眼底的柔情被后怕取代,连呼吸都乱了,“快,冷水!哪里有冷水?”不等庄茉柔回答,他已经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到院角的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小心地浇在她的手背上。
冰凉的水顺着指缝往下淌,缓解了灼热感,可顾卿云的手还是抖得厉害。他盯着庄茉柔手背上的红痕,眉头皱得紧紧的,眼里满是自责与慌乱,像极了当年相府大火后,他在余烬里找不到她时的模样——那些日夜折磨他的噩梦,在看到她被烫到的瞬间,突然变得清晰:火光、浓烟、找不到人的绝望……他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失去”了。
“还疼吗?”他一遍遍地问,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动作里满是呵护,“我去拿烫伤膏,你等着,别乱动。”说着就要转身,却被庄茉柔轻轻拉住了衣角。
庄茉柔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这是他们久别重逢以来,最亲密的一次举动——他捧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凉的水汽传来,带着他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眼底的慌乱与后怕,那么真切,像潮水似的将她包裹。她看着他急得发红的眼眶,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追问,心里那点因“拖累”而生的烦闷,忽然被一股温热的情绪取代。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砸在顾卿云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他回头,见庄茉柔望着他,眼眶通红,却轻轻笑了,声音带着点哽咽,又藏着点无奈:“傻瓜,不过是被烫了一下,你慌什么?”
顾卿云愣住了,望着她脸上的泪与笑,慌乱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怕……我怕再失去你。”
炭盆的火还在燃,窗外的雨还在下,桑儿捧着暖手碗站在一旁,小声说:“娘亲不哭,顾叔叔是担心你呀。”庄茉柔望着顾卿云眼底的认真,心里像被药汤的暖意填满——原来这份牵挂,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不会的,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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