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的窗纸糊得不严实,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将屋外乞丐的闲聊声断断续续送了进来。李墨衍正帮沈叶擦拭短匕上的锈迹,耳中突然钻进“李府”“革职查办”几个字眼,手猛地一顿,短匕“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外面说什么?”他不顾沈叶的阻拦,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冲了出去。巷口的乞丐正围着半块干饼争执,嘴里还念叨着:“听说了吗?戍边的李策将军被革职了!官府说他儿子李墨衍勾结影阁杀人,李家窝藏钦犯,抄家的官差都快到李府了!”
“可不是嘛!这是逼着李公子现身呢!毕竟是将门之后,官府不敢真把李家怎么样,就是要逼他出来认账!”
李墨衍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指尖冰凉。父亲一生戍边,忠心耿耿,竟因他无端蒙冤。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门框上,眼中瞬间蓄满了水汽。
“别冲动。”沈叶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声音平静却带着安抚力,“他们要的是你现身,你现在回去,只会正中下怀。”
“可我爹……”李墨衍声音哽咽,“我不能让李家因我蒙冤。”
沈叶沉默片刻,道:“进宫面圣。这是唯一能暂时保住李家的办法。”
“可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同伙!”李墨衍红着眼眶,“他们连通缉令都贴了,朝堂上那些人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那就赌一把。”沈叶看着他,“你以李家世代忠良的名声作保,求陛下给你时间查案。半月,只要半月,我们未必找不到线索。”
次日天未亮,沈叶将李墨衍送到宫门外。少年换上一身干净的青布长衫,虽面带憔悴,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攥紧沈叶塞给他的半块玉佩——那是沈叶唯一能拿出的“信物”,据说曾受过高人加持,能在宫中挡些煞气。
李墨衍深吸一口气,转身踏入宫门。沈叶站在暗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短匕,眸色沉沉。
宫墙之内,太和殿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墨衍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御史大夫罗列“罪证”,字字句句都将他钉在“影阁同伙”的位置上。他额头抵地,声音铿锵:“陛下,臣父一生为国戍边,李家世代效忠皇室,绝无勾结影阁之理!臣愿以李家满门性命作保,求陛下赐臣半月时间,定能查清真相,还李家清白!”
龙椅上的皇帝沉默良久,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大臣,最终沉声道:“准奏。半月之内,若查不出真相,李家按谋逆论处。”
出宫时已近黄昏,李墨衍刚走到宫门口,就见沈叶靠在老槐树下等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先生,陛下给了我们半月时间!”
沈叶点头,转身往城外走:“先找地方落脚,再细说。”
两人回到破屋,李墨衍才敢将宫中情形细细道来:“朝堂上明显分成两派,御史大夫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可户部尚书却暗中帮我说话,说‘应给李家自证之机’。”
沈叶指尖敲击着桌案,眸光锐利:“这就对了。”他顿了顿,继续道,“革职李家是为了逼你现身,朝堂上的争执更是明证——有人想借你的事扳倒李家,背后必然有党争牵扯。影阁收钱办事,若没有朝堂势力撑腰,绝不敢接连在京城作案,更不敢动李家的人。”
“党争?”李墨衍皱眉,“可他们为什么要杀酒楼掌柜?这和扳倒李家有什么关系?”
“暂时不清楚。”沈叶站起身,“但死者是关键。我们得去看看那两个酒楼掌柜的尸身。”
深夜的义庄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棂窗的呜咽声。沈叶撬开锁,两人借着灯笼的微光走到停尸的木板前。醉仙楼掌柜的尸身还未入棺,胸口的刀伤早已发黑,沈叶戴着手套翻检死者的衣物,指尖突然顿住——死者内衣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初三亥时,西街老地方”。
“这是什么?”李墨衍凑过来,“像是约定的时间地点。”
沈叶将纸条收好,又去查看另一位掌柜的尸身。这位掌柜是前几日遇害的,尸身已有些僵硬,致命伤同样在胸口,手法与醉仙楼凶案如出一辙。沈叶仔细检查了死者的手指、袖口,甚至掰开牙齿查看,最终在死者的鞋缝里找到了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粉?”李墨衍问道。
“像是胭脂矿磨成的粉,不过质地更粗。”沈叶将粉末刮进油纸袋,“寻常酒楼掌柜不会接触这东西。”
两人刚出义庄,就见街上跑过几个巡夜的官差,嘴里喊着:“城东‘福来楼’掌柜被杀了!快去支援!”
李墨衍和沈叶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福来楼已是一片狼藉,掌柜倒在柜台后,胸口插着短刀,与前两起凶案如出一辙。沈叶快速检查现场,在死者的账本夹层里,同样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初六亥时,西街老地方”。
“又是西街老地方!”李墨衍惊道,“这三个掌柜都和西街的某个地方有约定!”
沈叶点头,目光扫过柜台后的胭脂盒——那是一个精致的螺钿胭脂盒,里面的胭脂早已干涸,盒底却沾着与前一位死者鞋缝里相同的暗红色粉末。“这胭脂盒不是寻常女子用的,做工太粗糙,更像是……”
“像是胭脂矿的样品!”李墨衍突然想起什么,“我娘曾说过,京城周边的胭脂矿都由工部管辖,私下开采是重罪!”
沈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他将三张纸条摊开,“初三、初六,下一个约定时间应该是初九。这三个掌柜都在私下接触胭脂矿的事,恐怕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
“可这和朝堂党争有什么关系?”李墨衍不解。
“胭脂矿虽不值钱,但工部掌管的矿脉中,常有伴生的贵金属。”沈叶沉声道,“说不定有人借着开采胭脂矿的名义,私挖贵金属中饱私囊,甚至勾结外人走私。这三个掌柜要么是知情者,要么是参与者,所以才被影阁灭口。而扳倒李家,或许是为了扫清走私路上的障碍——你父亲掌管边防,正是走私的关键关卡。”
李墨衍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如此,这背后的阴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私挖矿脉、走私贵金属、勾结影阁、党争倾轧,环环相扣,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现在怎么办?”李墨衍看向沈叶。
“等。”沈叶将纸条收好,“等初九亥时,去西街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谁在和他们见面。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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