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夏提醒要留一天后路的话虞容记在心里,对谁也没有说。
这日,元宵香如往常一般,伺候虞容梳洗。
虞容心不在焉透过铜镜看背后为她忙碌的人。
算起来,到现在为止,她们也相伴快走十多年了吧。
从幼时起,元香便同她在一起,两人风风雨雨相互扶持了许久,从虞府到云府,元香半点怨言都没有。
虞容恍觉,好似自己从未问过元香要不要出去。
“你想出去吗?”
虞容听见自己有些涩然的声音。
元香神色不动,认真地替虞容梳着头:“夫人要买些什么?我叫人去?”
虞容盯着铜镜里的人,装作十分大度:“我是说,把你的契书还给你。”
元香动作这才一顿,抬眼:“夫人说得可是真?”
虞容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些,抓着发丝的手却不住握紧:“自是真的。”
听到确切答案后,元香淡定应了声,并不再接话,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你不要吗?”
虞容有些着急转身,抓住元香的手问。
元香笑眯眯道:“那还是算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同夫人有些默契,此时又跟着夫人来了云府享福,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元香神情不似作伪,虞容松了一口气,又为自己的惺惺作态感到厌恶
虞容没有那一刻像此时一样,恨自己疑心太重,恨自己无法大度,惺惺作态,却又庆幸哪怕自己这样糟糕的性格,元香依旧愿意陪着她。
元香出去给虞容张罗着早膳。
虞容看着元香的背影,有些恍然。
“姑娘,药来了。”
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犹如墨般,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药来到小虞容跟前。
那时小虞容才得知自己为何如此孱弱,所以看到所有人都心生警惕和反感。
“拿走!我不要!拿走!”
见平时和蔼可亲的嬷嬷端着那碗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的药步步靠近,年幼无依的小虞容试图通过吼叫驱逐不怀好意的人。
可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被逼至床角的小虞容被不知多少只手按住,捏开了嘴,强行把药灌了下去。
反抗不了的小虞容从一开始挣扎到后面的乖顺,从前明媚的眼眸蒙上了一层影子。
“姑娘,药来了。”
年青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代替了那干枯的手。
小虞容神色恹恹,眼也不太抬接过药,仰头一口喝了这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
意料之中的苦涩,但好似又少了什么东西。
小虞容不太敢确定,以为是错觉,只好将这发现埋在心底。
经过后面连续几日反复确认,确定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将那味药性相冲的药材拿了出来。
这只有经手熬制药材的人才能做到。
小虞容开始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寻找着,直到种种迹象都指名她新来的侍女,元香。
青涩的手段怎么瞒得了浸淫在后宅多年的人呢。
不出意外,虞夫人发现了。
“打!狠狠打!让这背主的东西知道知道厉害!”
下方元香被粗使婆媳按着,嘴里塞着破布条子,臂膀那般粗的木棍就打在元香身上。
上头,虞容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圈椅中,两旁站着嬷嬷,肩膀上两只大手死死压着她,犹如千斤重,期间但凡她敢叫喊或是哭出声来,那么底下的元香便多受一分责难。
虞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捱,耳里听着下方的动静,眼里是元香痛苦的面庞,从未有一刻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板子打完了,挟制着虞容的两位嬷嬷也松开了手,居高临下走到奄奄一息的元香跟前,将一张纸丢了下去。
“夫人仁慈,不追究你的错事,赶紧带上你的身契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此地。”
不知是她们忘记了还是虞夫人提前吩咐了,这群人一下子都走了个干净,故意将元香和虞容单独留了下来。
“对不起。”
虞容红着眼拔出了元香嘴里的破布,吃力地两人扶了起来。
刚受完刑的臀部无法用力,元香所有的体重都压在虞容弱小的身上。
这是虞容第二次跑出自己的院子,第一次去找了自己从未见过的胞弟,第一次去求了已经有些病重的祖母。
求她救元香一命,求她把元香送出府,求她,护一护给她送来了一瞬希望的人。
“早膳还需些时候,夫人先用些百合羹吧。”
熟悉的声音将虞容从往事里唤了回来。
元香正端着一碗温热的百合羹进来。
“唉!”
虞容扶着腮,盯着忙进忙出的元香蹙眉忧愁。
直到云归回来用晚膳,虞容也忍不住叹气。
“怎了?夫人愁些什么?说出来为夫给你解决!”
云归见虞容饭没用几口,眉头却紧皱,抬手夹了菜过去。
虞容瞧了瞧罪魁祸首,又重重叹了叹:“你帮不了。”
云归挑眉,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强迫不追问,只是把平日里虞容爱吃的菜又往她碗里夹了些。
睡不着。
实在睡不着。
虞容不知在云归怀里翻了几次身,只感觉抱着自己的人的怀里越来越热。
本就心烦气躁的虞容生气地掀开了云归盖的被衾,团了团,抱在自己怀里,并且远离云归。
“夫人若是睡不着,我们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可好?”
根本没睡着,就想看看怀里人怎么闹腾的云归睁开眼,低哑着声音。
并不想听懂暗示的虞容把怀里的被子往人怀里一塞,转身背对着那人。
云归抖了抖被衾,盖在两人身上,又把人捞了过来,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一手身在虞容后背,轻拍着哄睡。
或许是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哄拍,又或许是云归身上安全的气息,焦躁不停的虞容安静了下来。
“你会好好护着我的,对吗?”
就在云归以为虞容睡着了的时候,怀里人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虽然不知道虞容在担忧什么,但云归还是把人挖出来,对上那双盈盈双眸,认真无比地承诺:“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周全,若我不在……”
并不想听后面的话的虞容伸手一把捂住云归的嘴,:“我信了。”
怀里人眼眸灼热,这让云归忍不住拉下虞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接着拍哄不知为何突然没了安全感的夫人:“睡吧,我一直都在。”
没一会儿,悠长均匀的呼吸从怀里传来。
云归低头,含亲了几下红润的朱唇。
已经下定决心的虞容终于不再盯着元香,这让元香也松了口气。
常年相伴元香能感觉到虞容的焦虑,却又不知她在烦恼焦虑什么,试探也试探不出来,无处下手去哄。
现在虞容能自己想开,元香可算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元香送早了。
“我个事情想要拜托你,望你答应。”
一日,虞容支开其他人,只留下元香。
元香一头雾水,不明白怎就说如此重的话,但不妨碍她一口应下来:“夫人直说,我能做到的定万死不辞!”
虞容拉着人坐下:“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去看的铺子吗?”
元香自然记得,那狮子大开口的店主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虞容轻声道:“我想开一家彩笺铺子,但又不想其他人知道是我开的,我身边又只有你一人可信任,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替我去做这件事?”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元香顿时有些迟疑。
虞容见状连忙又道:“不是让你白做工,但是可以按利分成!”
元香见虞容误会了,连忙摆手摇头:“夫人误会了,我是愿意的,只是……”
元香有些担忧:“夫人心思重,我怕我走了夫人难有用得顺手的人。”
虞容一顿,元香说的是实话,她和元香的信任、默契都是在虞夫人一次次不断磋磨中培养起来的。
但有一家独立在所有关系外的店铺也很重要,这是就给自己的一条后路,交给其他人虞容更不放心。
虞容咬咬牙:“这是云府,安全得很,没事的。”
见虞容态度如此坚决,元香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仔细挑选着要代替她位置的人。
既然决定放元香出府,那么虞容就要开始适应元香不在时的一切用度,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难以改变。
乍一时见不到元香的身影虞容就控制不住的去寻找,又或是不是元香经手的吃食,虞容根本无法放下心防。
比如这碗早早便熬好端上来的安神汤,此时还放在桌上,从还生着热气到后面的冷凝,虞容都没能说服自己过去喝下。
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虞容的异状瞒不了作为枕边人的云归。
“怎么了?”
晚膳过后,云归两人抱在自己膝头,抬手抚上今晚没装多少东西的胃囊,十分担忧。
虞容坐在云归身上,高出了一截,垂眸望向担忧着自己的眉眼,一声不吭俯身去抱身下的人。
“元香要走了。”
闷闷的声音从颈脖出传出。
云归以为虞容是舍不得元香,哄道:“那就让她留下,我们给她涨工钱!”
虞容听完,又开始默不作声。
云归抱着人,下巴搁在虞容肩膀处,左右晃晃悠悠,耐心地等着怀里的人再次开口。
“这里很安全,对吗?”
虞容没头没脑突然冒出一句,这句话在这几日已经被问了无数遍。
云归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回答:“对,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随便闯进云府。”
虞容说完这一句,又开始不说话了。
这次,云归没有任她逃避,轻轻捏起虞容后脖,扶着人坐直,直视她的双眼:“夫人总要给为夫一个哄人的机会吧?”
还沉浸在自己难受中,被迫坐起来的虞容有些迷惘,一时间没听见云归说了些什么。
云归看着虞容懵懂的样子,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亲嘴角。
“饿了吗?我给你煮汤饼?”
云归到底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继而转移话题。
晚膳虽然没用多少,但并没有感到饥饿的虞容点点头,单纯就是想看云归下厨。
云归带着人来到小厨房,小厨房里碳火未熄灭,灶头还熬着大骨浓汤,鲜香扑鼻。
虞容被云归安置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起锅烧油,云归看着不像是第一次下厨,虞容有些好奇起身凑过去,却被云归隔开了。
“安分些,当心油溅到你身上!”
虞容只好乖乖后退一步,揣着手,做足了派头等着大将军给她做宵夜。
没多久,一碗喷香的汤面出炉。
虞容本就不饿,一大碗汤面她自己也吃不了多少,于是云归干脆也拿了双筷子,一手端着碗,你一口我一口在灶台出将这碗面分食完。
吃完云归顺手将碗洗了,灶台里的火也顺手灭了,这才牵着人回去。
主子大晚上还未歇下,做侍从的又怎敢提前歇息,所以云归带着人回到房里时,洗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今夜是自己任性的虞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后半夜一点没闹腾地窝在云归怀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