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已经离开几日了,但虞容还是不太习惯。
尽管元香走前,已经替虞容调教过侍书一番,可好几年相依为伴的默契他人还是有所不及,更别说虞容大部分的安全感都来自于元香。
“元……”
今日虞容在外头看账本,有些口苦,下意识喊人。
时刻盯着虞容,以防有什么吩咐自己听不见的侍书上前来。
抬眸看见侍书过来的虞容神色一顿,才想起元香已经出府了。
“一时没想起来”虞容苦笑轻拍额头,“今日小厨房有莲子羹吗?”
近日时常被叫错的侍书点点头:“夫人稍等片刻。”
没一会儿,一碗温热的桂花莲子羹被端上来,放在了虞容手边。
虞容垂眸,有一下没一下搅拌着粘稠的清甜的莲子羹,久久未入口。
其实这不是针对谁,只是元香一走,虞容没了安全感,所以平等的怀疑身边的一切,包括云归在内。
虞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赖不得别人,但完全卸下心防,变回从前还需要一段时日。
本就只是温热的莲子羹在虞容不停搅拌下,终于彻底凉透了。
虞容的异状身为枕边人的云归怎可毫无察觉?
云归知道自家夫人需要一点点时间和空间,所以这几日都是顺着毛,没做什么太大的动作。
“家里护卫多吗?”
虞容一手按着云归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
云归不厌其烦地每一次都无比认真回答了虞容的问题:“足够保护夫人,堂里也安排了人,吃食上也有专门可信任的人盯着。”
虞容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底下蓬勃跳动的心脏。
云归一下一下揉捏着虞容的后颈,让她放松些。
心里藏着事儿,多日没能睡安稳的虞容在云归一下一下安抚下,昏昏欲睡。
云归放轻了手,揉捏着,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一重。
一个美人儿落入怀中。
云归轻轻将人拢了拢,继续按揉着,直到怀里人呼吸均匀悠长,才轻轻抱着人起身,放入床榻。
虽然说是能放下心来,但睡梦中的虞容眉头依旧无意识地皱着,云归给人盖上薄被,抬手轻轻揉开紧皱的眉头。
“滴答滴答”
好似下雨了。
虞容半梦半醒间有些疑惑,她记得睡前外头还阳光明媚。
“夫人,够了够了,再多怕是要出事了!”
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容抬头,下意识去找那声音来源。
越过蜿蜒的回廊,走过重重的院落,虞容在一所看起来有些贵气的院子找到了那个声音。
“夫人,够了!”
是姑姑,那时还未到自己身边的姑姑。
虞容想起来了,这是幼时她撞见虞夫人给她饭食里下毒的那一次。
梦里的虞夫人面色狰狞,一把挥开了姑姑拦着她的手:“你要替那小蹄子说话?!”
一旁的姑姑劝着:“药下多了,姑娘那身子怕是受不住,夫人可怜可怜吧!”
虞夫人冷厉着脸,恍若恶鬼般怒吼:“那谁可怜我的宇儿!若不是她顶了我儿命格,我儿何至于此!”
那时年幼的虞容被面目狰狞的虞夫人吓得手中的荷包都拿不稳了。
大人总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但孩子却比谁都敏感。
幼小的虞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讨母亲喜欢,天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去讨好。
落下的荷包便是她这几日请教了各个侍女姐姐,熬着灯油,在手都快被扎成筛子时一针一线自己绣成的。
看到此处虞容便知晓自己在梦中,不知道为何又突然梦到以前的虞容冷眼看着年幼的自己惊慌失措地逃离。
年幼的自己觉得不能得到生母的喜爱是天大的事,孤独走了许久的虞容却早已无所谓。
后面发生的事虞容都记得一清二楚,但现下她只想把被遗落在地上的荷包捡起来,毕竟那是她熬了几宿的成果。
荷包穿过透明的手掌,冷淡着脸的虞容一顿,为自己刚才的失智感到一阵烦躁。
年幼的虞容已然离开,这里的闹剧虞容并不想搭理,于是便随着风随便飘飘。
惊慌失措的小虞容慌不择路的逃跑,误入了虞老夫人的院子,碰上了今日刚好出来晒太阳的老夫人。
“来,我瞧瞧,这是哪家的娃儿?”
此时已经病了的老夫人有些老眼昏花,还在恐慌的小虞容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哎哟,被人欺负了?来祖母这里躲躲吧,祖母这里没有人敢来找。”
老人笑眯眯的,也不在意小虞容的疏离。
就在此时,老夫人身旁的嬷嬷俯身给她说了小虞容的身份。
“哦,老大家的啊?过来,祖母看看。”
老人招手,可小虞容一动不动,直到一个嬷嬷过来把她牵了过去。
老人眯起眼,仔细地看着这个小孩,眼神复杂,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抚了抚小虞容的额头,道:“祖母老了,许多事都有心无力,但一些小事还能帮一帮,日后你有事便来找我身旁这位嬷嬷便好。”
此时的小虞容似懂非懂。
虞容被安置在老夫人身旁吃着点心,但因为刚才的事放在虞容手边的点心愣是没有动一点。
没一会儿,老夫人便累了,让人把小虞容送回她自己的院子,走前,干燥温暖的手点了点小虞容的眉心。
飘在高空冷眼旁观的虞容忽然感到眉心一阵温热,好像是人的体温,这让她不由怔了怔。
“滴答滴答”
耳边响起雨水滴落屋檐的声音,虞容从梦中醒来,只见床头有一人执书守在那里,手里牢牢握着她的手,不知年岁。
“醒了?”
掌心里的手指一蜷缩,云归便抬眼看去。
床上人脸色苍白,张了张口,想说话,只是喉间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云归端来一杯温水,将人扶起,靠在自己肩头,缓缓喂了些水。
喂了水,云归握着有些冰凉的手,道:“你睡了两日,这两日元香来过,你之前定下的开张日子也快到了,铺子里一切事宜都已准备妥当。”
云归将虞容最在意的事先说了。
喝了水,有些缓过来的虞容沙哑着声音道:“多谢二爷。”
云归搂着人,手里握着冰凉的手,苦笑:“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只是夫人这回,着实吓到我了。”
云归搂着人,仔细打量着虞容不甚健康的脸色,有些懊恼自己明知他家夫人爱乱想,还不及时给予安抚,这才让人思虑过多又病倒了。
其实这也不怪云归,这是虞容本性使然。
靠着暖和的胸膛,攒了点气力的虞容抬眸,哪怕云归一句没提她昏睡这两日他为她的担心,但眉宇间的疲惫,紧皱着的额心以及下巴的青茬都已经替他述说了。
虞容往里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身侧的位置:“睡会儿?”
云归看着空出来的一小块床榻,默了默,以为这是虞容在逃避喝药,毕竟甜言蜜语是她一贯的手段,于是提前拒绝道:“哪怕夫人将床榻让给我,一会儿那药也是要喝的。”
虞容无所谓点点头,刚醒来精神还是不大好,聋拉着眼,又重复了一遍:“睡吗?”
这回云归没再说什么,脱了外袍就躺了上去。
因为虞容这发热来势汹汹,看起来不太妙,云归便让底下人瞒着杜夫人,而自己衣不解带照顾虞容两天,连睡都不敢睡,而今躺下了,因为人醒了而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虞容精神不好,但也才刚醒,没那么快又睡回去。
听着云归舒缓的呼吸声,虞容抬手碰了碰云归下巴长出的胡茬,有些扎手,又微微撑起身子,揉了揉哪怕睡着了也紧皱的眉心,直到眉心松开。
做完这些,虞容才愿意躺下歇息。
虽说是瞒着杜夫人,但正松堂里远远便飘出来的药味又怎可瞒住,知晓云归是怕自己忧心,杜夫人也配合装着不知道,直到去打探消息的人说少夫人醒了,提了两日的心这才放下。
丙辰日,巳时,宜开业。
早早联合醉和春提前预热的彩笺铺子在开张当日,铺子前头站满了带着好奇来凑热闹的人。
“今日彩墨阁新开张,店内一律让利二成,欢迎各位进店!”
经过李半夏一段时日无孔不入的熏陶,元香此时像极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经商老手,尽管还未完全掌握精髓,但这也够应对一段时日了。
病才好,磨了半天才被云归放出来的虞容坐在同彩墨阁不远的茶楼上观礼。
“你前几日怎么回事?怎突然就病了?”
李半夏给坐在窗口吹风,愣是不愿意关窗的人倒了杯热茶。
“无事。”
虞容捧着茶暖手,看着对面热闹的铺子和游刃有余的元香,心情十分愉悦。
见虞容不愿意说,李半夏也不多问,只是道:“那你可得好好保重,我那醉和春现下可是挣了不少,你这铺子又才开张,若是有些什么,你不得怄死?”
知道李半夏是关心自己,虞容笑着应下了。
又顶着冷风看了一会儿,怕自己若是再着凉,下次说不定不就能出来了,因为现在云归看人看得有些紧,不敢再去触霉头的虞容只好依依不舍关上了窗。
李半夏喝着茶,看了眼关得并不严实还是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嗤笑有的人自欺欺人。
“这丫头可靠吗?我记得这并不是你家家生子,别到时候人卷走了你所有东西,后悔也来不及了。”
李半夏看着时不时瞄向外头的人提了醒。
虞容收回视线,认真道:“若她我都信不过,那我就没有人可信了。”
瞧着虞容认真的神色,李半夏知道自己这是冒犯了,以茶代酒,自罚三杯,这话题算是掀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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