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李风间过来问这是怎么了，杨千月二话不说一把按上了房门，“哐当”一声清脆的巨响，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柳莺娇气的嗔叫。
李风间自顾在房中擦剑，抬眸就见杨千月煞白着脸以身挡在咚咚直响的门板上，疑惑道：“怎么不让她进来说话？”
杨千月拨浪鼓似的摇头：“使不得……”
“杨少爷，杨少爷！你可要知道，现下这个世上你想遇到一个女子可是再无机会了，像您这样年青力盛的男子不应该珍惜这良宵一夜吗？怎的将奴家拒之门外，实在不行……让你身旁的李公子陪奴家也不是不行啊……”柳莺不依不饶地在外面拍着房门乞求。
李风间离得远听的不甚清楚，只是疑惑地看着杨千月被她这一声声娇媚的叫唤喊得面红耳赤，那浑身的姿态似乎他下一秒就要跳窗而逃。
李风间：“你俩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你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风间，这……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别笑我了，唔……”他被身后躁动的门板撞了个趔趄，险些架不住柳莺的气势。
一直抵在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女人的嗓子和力气是用不完的吗？怎么还越来越有力气了，简直就像要破门而入了一般。
“夜深了，万一她真有什么事呢？先让人家进来说话吧。”
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毫无理由地拦着柳莺一个姑娘在外面，李风间正要放下手中的剑去开门，只见杨千月深吸一口气，伸手拦住他，沉声道：“你慢着，我来。”
嘎吱一声门开，柳莺的脸映在房内的烛光下，姣好的脸蛋红彤彤的，更添一番柔情，她喜笑颜开：“杨……”
“哐当”一声，杨千月迅速将李风间关在屋内。
屋里的李风间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外两人影影绰绰的黑影，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有什么过节，怎么这杨千月一副视死如归的面目出去了。
杨千月垂眸看着柳莺道：“柳姑娘，我对你毫无非分之想，我兄弟也是如此，希望你不要再来做这些无用之举了，这是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柳莺抬着袖子遮掩着红唇，眉目含情地笑着：“可奴家不觉得寻欢作乐是浪费时间呀，杨公子，你身为男人却并不见得比奴家懂男人，就算你嘴上这般冷酷无情，可是当你看见这些，还会这样安然自若吗？”
话音刚落，一对葱白柔软的臂膀便环上了青年的腰肢，杨千月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贴在了身上，紧接着就是柳莺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忽然按上了他冰凉的唇瓣。
软的，热的，湿的，滑溜溜的……这是什么，这是……
柳莺暗自喜悦，挺翘的眉梢更加柔情似水，更加卖力地舔吻着他水色的薄唇，杨千月也一时没了反应，双目不知在看向何处，身子僵直着动也不动。
“咳咳咳！”
房里突然传来一声粗气压抑的咳嗽，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大力甩开了柳莺，后者一下磕在了栏杆上，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待她抬头眼前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那扇紧闭的房门像是青铜焊死了一般铁硬。
这次真是关得严丝合缝一点机会也不给了。
“真是自讨没趣，罢了。”
柳莺眼巴巴瞅了半晌，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那俩人就像死里面了一般。女人撅嘴自顾扭着腰下了楼。
“风间，你的病还没好，好好休息吧。”
杨千月说着帮他掖了掖被角，坐在他床边，怅然若失地看着床上不断冒冷汗的李风间。
李风间半睁着眼睛看他：“你和她聊了什么……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杨千月拿冰丝制成的帕子给他擦拭着细汗，苦笑道：“可不是嘛，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我差点失去你啦。”
李风间翻了个无声的白眼，“我还没有病重到要死的地步。”
“我知道，风间不到春暖花开的地方是不会死的，哈哈。”
杨千月干巴地笑着。李风间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却不好去问他在外面和柳莺聊了什么，毕竟这家伙一向是话匣子一开就说不完的，此刻他自己不愿说，那他也不想问。
李风间不会知道的，在他独自睡在床上时，杨千月正在门外忘我地抱着柳莺亲吻，这是杨千月第一次怀抱这样香软美丽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身后的门内还有着一个李风间，还是他那一声难以自制的咳嗽唤回了杨千月的神思。清醒后他第一时间推开了女人，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那一刻他被一股巨大的愧疚与羞耻淹没了整颗心脏，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勇气走到李风间床头的。
“风间，风间，对不起。”杨千月毫无预警地流下一行清泪，颤抖着嗓子扑在他身上说。
李风间全然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只说：“别压着我。”
“嗯，我不压着你，你睡吧。”杨千月默默地擦干眼泪起身。
李风间说：“没什么事就躺着吧。”
“嗯，好。”杨千月二话不说解下外袍翻身睡下。
两人静默无语地睡着，直到夜半听见李风间平稳的呼吸声，杨千月才勉强睡去。
那一晚的深思，他终于还是无比不情愿地知道了一个惨痛的事实：原来男人背叛自己的爱只需要一秒，纵使那一秒过后心里的爱还是原来那个人，也无法否认有那么一秒他爱上了别人。
杨千月永远不会原谅他忘记李风间的那一秒，永远也不愿再回想起那一秒，并立誓此后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一秒。
第二天。
两人起来却不见了柳莺，整个酒馆里都没她的影子。
李风间里里外外找了许久，杨千月牵着雪花站在店门口那颗郁郁葱葱的大柳树下，说：“风间，别找她了，留下字条就走吧。”
“你们昨晚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没看见她，总让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他挠了挠头发。
杨千月笑了笑：“你放心，我们没吵架，我没对她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别担心她了，你看那只大白狗也不见了，狗那么忠诚，说不定她们是去哪里玩了。”杨千月说着，抬头就看见了楼上飘扬的幡后是漆黑的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边压来，那是天谴降至的预告。
“我们得走了。”杨千月不由分说地上去拽着李风间就走。
李风间最后再匆匆回头看了一眼那幢装饰华美的酒楼，还是像来时那样火红热烈，其中虽没喝得颠倒疾呼的酒客，也没千娇百媚的歌女，更没余音绕梁的缠绵小调，但却有着一个热闹的柳姑娘，即便只有一个人的酒馆，有她在的这里也能让人嗅到一丝天谴之前的烟火人间。
别了，柳莺。
李风间沉默地回了头，牵着缰绳头也不回地跟着杨千月奔向了远方那片花红柳绿的墓地。
也不知走了多久。
“风间，风间。”杨千月唤他。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管牵着绳走，直到杨千月在空气里抽了一马鞭才反应过来。他抬首看向马背上的千月：“怎么？”
“在你还没睡醒的时候，今早，我见过柳莺。”他不咸不淡地说。
李风间没表现出一丝惊讶，“嗯，然后呢？”
杨千月仰头看天：“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等着你生气呢。”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他说，一边扯了扯他袖子，生怕他仰面翻下去：“好好骑马。”
杨千月喉咙里泄出一声笑，低头看着走在前面为他牵马的李风间，说：“唉，我还是不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还以为你有多关心柳莺，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这是什么话，我与柳姑娘素昧平生，最多只是萍水之交，情谊点到即止也差不多了。”他说。
“也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回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你不想走了。还好不是。”他畅快地深叹一口气，忽起的一阵风吹得他的衣袂翻飞，黑发狂舞，他拔高的音量说：“我们一直向着太阳走，寒冬就会永远被我们甩在身后吧？”
“那是天谴，早晚会笼盖整片大陆的。”李风间无情断绝他的幻想。
他笑：“嗯，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有风间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话音刚落，李风间便抬头对上了他垂眸看向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对清澈皎洁的黑色眼睛，此刻正稳稳地落在他身上。
“风间，对于死亡，你是怎么看的？”他忽然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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