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人正是上次九眼桥帮舒清抢回包的年轻人,因当日没来得及向他表示感谢,心里还一直有点欠欠的,没想到此时竟能在这里见到,舒清一时又是张罗他坐,又是准备给他倒茶的。
男生也认出这正是那日的女生,只笑道:“你不用麻烦,我是隔壁木响工作室的,取了机器便得赶紧过去,着急用呢。”
舒清因没听老川说起过,问苏姐也并不知情,于是不好意思道:“那你也稍坐一会,我打电话问问我老大机器放哪了。”于是回前台给老川打电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只见那男生穿着黑色的宽松卫衣,领口露出里面泥黄牛仔蓝拼接的格子衬衫。留了长发,全梳在脑后打成一个丸子结,其余碎发用黑发卡别在耳后,露出一张清秀立体的侧脸。他蹲在前两日做木桌剩下的木料前,阳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眼睛在他高挺的鼻梁旁一开一合,睫毛扑闪。舒清竟一时有些看呆了,心里直呼,这也太美了吧!
老川隔了许久才接电话,满是不耐烦地问:“干嘛?”于是舒清将取机器的事情说了,老川才一连哦了好几声,说,“早上出门急,忘交代了。早上老板打电话说隔壁院子需要借去用一用,已经答应了,就放在厨房隔壁的过道里,你去拿了给人家吧。”
舒清跑到厨房过道里,却是搬不太动,于是跟那男生说:“这玩意儿挺重,你自己搬得回去吗?”
男生抬起头笑着说:“当然是要你帮个忙了。另外这堆木头你们还用吗?”
舒清想了一下:“没有了,都是前两天做桌子剩下的。我先帮你把这个抬过去,然后再回来把这堆木头给你送过去吧。”
男生说:“那太麻烦你了,我自己过来拿也可以。”舒清摇头笑道:“不妨事,正愁找不到机会感谢你呢。”于是两人抬了机器一路往工作室那边去,路上闲聊着做了自我介绍,原来男生名叫李君,和自己是同龄人。因和哥哥李其从小便对做手工很感兴趣,两兄弟一合计便决定到山里开个木艺工作室。
舒清问:“那你们在山里怎么接订单?”
李君说:“大部分是哥哥从前的合作伙伴,另外就是挂在网上,有订单我们就做好去县城寄。”
舒清说:“我昨天看见你们院子还没装修好,你们晚上住哪呢?”
李君说:“之前偶尔上来盯工,晚上就去县城住。今天因为要回蓉城,所以就想赶紧把最后一点事情弄完。差不多下次上来,就可以直接住了。”
舒清本想拉着他们到店里住呢,现在听说要回蓉城,便没再多问。空气里若有似无地飘来阵阵清幽的香气,仿佛来自手中的机器,又仿佛来自人身上,又仿佛是空气自带的。伴着高山流水哗哗地响动,那香气绕在舒清鼻子周围许久,她才恍然,原来这是木头的香味。
李君问她:“往日我上来也去过你们店,但并未见你呢?”
舒清说:“就是抢包事件的第二天,本来还说今晚请你们过来吃点便饭呢,但你说要回蓉城,也不好耽误你的事,等下次上来后,再请你们。”
一路将机器放下后,舒清又跑回去将木板子抱了送过来。因是抱着重物又跑了,舒清走进院门时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李君笑道:“你少在海拔高点的地方生活,所以还是走慢点吧。”说着接过那堆木头放在桌子上,拿起包说,“我这就要回蓉城了,过几天见。”
舒清陪他一起走到公路上,又看他驾车消失在路口,这才一路哼着歌地往店里去。进门便见小鸣和白白腻腻歪歪地靠在一个沙发里看手机,果如苏姐所说,小鸣如今的笑容看起来才真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晚上吃饭时,小鸣和舒清坐在一处,舒清低声问她:“今天你看起来是真的开心了。”
小鸣笑着点头说:“嗯,昨天晚上和你讲述完,心里想通不少,决定去未来看看。”
舒清问:“那你要跟他一起去拉萨吗?”
小鸣摇头:“意义不大,拉萨我可以以后自己去。既然早晚都是这样的结局,无谓再拖下去。明天我和他在县城就各自两边走,他去拉萨,我从蓉城回北京。以后若有机会,再像老朋友那样见面吧。”
因小鸣二人是第二天早上十点钟离开,舒清踩着点起来送他们。三人站在大门外一时相对无言,各怀心事地笑着。小鸣抱住舒清:“回去吧,往后有空再来找你玩。”白白放好行李早已坐进车里,不敢看这边,只抬手轻轻揉着眼睛。
舒清被眼前这好几重离别灌得晕晕乎乎,送走他们后,怅然地坐在门口的石台子上。苏姐见状宽慰道:“别难过,至少你们好好地认真讲过再见。”说完声音低下去,也坐在石台子上出神。
一直到老川送完人回来,见她俩都跟失了魂一样坐在那里,奇道:“怪了,那对情侣在车上坐着也是你们这幅情形,你们俩这又是中了什么邪?”
苏姐不大好意思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便回房去了。舒清则呆呆地又回到前台边坐着,只盯着对面的山若有所思,留老川一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一连几天舒清都是焉耷耷的,不是坐在前台望山,就是躺在沙发里出神。老川也就不怎么敢出去,天天呆在店里。直到舒清又恢复往日的精气神,老川才放心地玩失踪。
这天舒清因老川一夜未归,担心得睡不着,天一亮便出来溜达。晨间的群山别有一番模样,轻薄的云雾宛如丝带穿行在山间,站在楼顶上能看见自两条山脉中间蜿蜒穿过的河谷。远远的瞧见坡下公路上一辆汽车正慢慢爬上来,不多时,那汽车停在客栈门外,来人急急地敲着门。舒清跑着开了门,见一个皮肤黝黑的藏族男人掺着喝得烂醉的老川,一脸不好意思地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不好意思,昨晚我们玩闹得高兴,就都喝多了,只好今早才把老川送回来。”
舒清引着那藏族男人回到老川房间,将老川安置好才道着谢将那人送走。刚回来,听见老川在房间里嗷嗷呜呜地就吐起来,舒清一时间脸都皱成了麻花,去取了毛巾绑在脸上,又拿了清洁用具和盆,在屋子外深吸一口气便冲进去如打仗般一顿收拾。
收拾完出来正碰见苏姐,问她早饭想吃点什么。舒清想起刚清理完的那一滩酸气冲天的东西,心里老实不舒服,只摆手说什么都不想吃。此时舒清因老川回来松下口气,又忙碌了一阵,已是困意上头。因有订单是上午十点到店,便就在前台后边的炕上披了条毛毯睡了。
直到前台上的铃铛铃铃作响将舒清惊醒,只见一个身穿亮绿色冲锋衣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舒清笑:“小姑娘,我们办入住。”
舒清赶紧爬起来,嘴里直说不好意思,站起来才看清原来是两对夫妻,那两个妇女身着不同靓丽颜色的冲锋衣,正摆着姿势由另一个男人照相。舒清录了身份信息,又带他们去各自房间,告知了早午晚三餐的开饭时间等,复又回到炕上躺下。
人到中年最不消停,那四人刚放下行李便回到院子。因马上就到饭点,四人便克制住了想立马出去爬山的**,只在院子东瞧瞧西看看,又上楼顶又去屋外的林子里摘果子,好不吵闹。
舒清也就不睡了,顶着一双熊猫眼呆呆看着那山。吵闹一直延续到午饭吃完,四人终于热热闹闹地出门去了。舒清跟在后面好一顿嘱咐,又将自己电话留给他们,好叫他们别走丢了,这才回到房间里倒头睡去。
躺下没多久舒清便做起梦来,梦里是那个自别后便杳无音信的前男友。他正倚在一艘邮轮的栏杆旁吹风,海是蓝的,天也是蓝的,灿烂的阳光就这么照耀在他齐整的短发上,整个人倒仿佛有光一般。
他笑着问舒清:“你近一年还好吗?”
舒清只觉得恍惚,海风不断自面上拂过,洁白的海浪就在他身后翻飞,她轻声说:“我很好。”
也不知道海风是否将这句话带到他的耳边,只见他又笑了笑,转身便跃进海里。而舒清只是徒然伸着手,连衣角也没抓住,只朝着那深不见底幽蓝的海水尖叫。
舒清惊叫着从床上醒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于是起身自屋里出来。
却见大门外有一个藏族女人徘徊着。那女人五官标致,只是皮肤有些黑,只简单梳了个马尾,额间垂下几丝乌黑的秀发,此时抠着双手,满眼焦急地往院子里瞧。
舒清笑着问她:“您是来住店的吗?”
那女子咬着下唇并未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舒清又问:“找人?”
藏族女人轻轻点头,想了想开口说:”我找袁志川。“
舒清心道:莫不是老川在外头惹的风流债?于是赶紧拉着她往大客厅里坐,只说:“老川昨晚出去喝多了,还在睡呢,你稍坐一会,我去叫他。”
那女人赶忙拦住她说:“不用,我等等可以的。”舒清便出门去倒了茶递给她。没多会,老川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进了大客厅,刚进来就愣在那里,问道:“央吉?你怎么来的?”
那叫央吉的藏族女人见到老川便着急地冲上去,拉着他左看右看,人都快急哭了,只说:“我听哥哥说你们昨晚喝了很多酒,我担心你,来看看你。”老川脸色阴沉,问她:“我问你怎么来的?”
央吉十分委屈地低着头:“我走上来的。”老川一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甩开她的手:“县城到这里7、8公里路,你走上来的?现在你看到啦,我没事,你回去吧。”
央吉听见赶自己走,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又拉着老川的袖子说:“我不走,我一直跟着你。”
舒清见状不妙早已退到厨房去,自然不知这边正上演着这么一出好戏。直到老川一脸怒色拖着哭哭啼啼的央吉从厨房经过,舒清和苏姐才跟出来。
老川打开车门,便将央吉往车上推,央吉死站着不动,嘴里只喊:“我不走!”老川气得没办法,朝舒清丢了个眼色便和苏姐钻进厨房去了。
于是舒清站在央吉后面一时进退不是,心道:好你个老川,今天给我整了多少麻烦事了!
见那央吉肩膀一耸一耸,哭得真是叫路边的野花都要为她难过。舒清拉着她到林子下的石头上坐着,见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哭得如此专心,心里对二人的故事已经脑补出了无数个哀怨的版本,一时悲从心起,也跟着哭起来。
那老川见半晌两人不进来,又走出来看,眼前这幅景象一下逗得他是哭笑不得,无奈地说:“服了你们两个祖宗了,别哭了,进来吃饭。”
于是舒清擦了眼泪,拉着央吉往屋里走,老川小声温柔地向央吉说:“舒清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哭,一看别人哭她也跟着哭,不知哪里得来的毛病。你就别再招惹她了。”央吉这才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舒清一眼,深觉十分不好意思。
舒清去敲房门叫客人吃饭,却并无人应门,于是回前台给其中一人打电话。原来四人走到山顶发现一家牦牛肉汤锅店,便决定留在上面吃过饭再回来。老川说:“嗯,确实有,味道还不错,下次领你们去吃。”说罢四人自顾吃起饭。
这时老川仍向央吉说:“吃过饭我就送你回去。”
央吉一听睁大双眼,用藏语说了句话,老川又生起气来,将筷子往桌上重重地搁下说:“没可能!你若再这样,以后咱们也不必再见!”听到这话央吉才安静下来,只用牙咬着筷子,低着头也不夹菜也不吃饭,是一点胃口也无。
饭毕老川去送央吉,苏姐忙完也回了房间,一直到十点多那四个客人回了店里,舒清才放心回屋准备睡觉。夜里十二点多,突然有人急急地敲舒清房门,开门原来是苏姐,她指着客房说:“那屋里的一位女客人闹肚子疼,看样子挺厉害的。老川送人还没回来,此时没有车能送他们去医院,你看怎么办?”
舒清一听事情有些严重,早已慌了手脚,先是跑到客房,瞧见那女人正在床上来回翻滚,疼得嗷呜直叫。又回房拿起手机给老川打电话,却如何也没人接听。
苏姐见状,只沉着冷静地对舒清说:“这样,我留下给老川打电话,守着客人,你去隔壁院子看看那家主人回来没有,大家都是邻居,相互有事照应一下也是常有的事。且听老川说过,两家也有生意上的合作,料想不会不帮。”
于是舒清取了手电便一路急急地往工作室跑来,穿过林子远远地看见那边透出了些微灯光,脚下步子更快了几分。敲了门后好一阵并未见人应门,舒清在门前来回踱步,心想:该不会他们只是有留灯的习惯吧。想着又敲了两下,仍无人应,舒清已是急得不行,就准备往公路上去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家可以借车用。
这时门才慢慢打开,李君披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散着头发,从里面探出头。开门带过轻轻微风,递过来好一阵木香。李君看着眼前只穿了件薄衬衫,喘着大气,形色慌张的舒清,问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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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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