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的初秋总带着桂花的甜香。夏栀蹲在院子里调试相机,镜头对准架上垂落的紫葡萄,阳光透过叶片在取景器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再往左边点,”陆时予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洗到一半的蓝莓,“第三串最紫的,能拍出糖霜的质感。”
她听话地挪动脚步,忽然被藤蔓绊了下,相机差点脱手。陆时予丢下水果盘跑过来,扶住她时指尖还沾着蓝莓汁,在她手背上印了个小小的蓝点。“都说了别蹲太低,”他无奈地替她擦手,“跟在漠河跪雪地里拍黄狗时一个样。”
“那不一样,”夏栀举着相机往后退,“这是我们家的葡萄,得拍得比周老板店里的样品照还好看。”
院子里的桂花树是春天栽的,如今刚抽出细弱的枝条。陆时予说要等三年才能开花,夏栀却每天都要拍张照片存档,存在那个标着“桂花成长日志”的相册里。“你看这张,”她翻出上周的照片,“新叶比上周多了三片,像在偷偷长个子。”
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发顶:“等开花了,就用那台老式胶片相机拍,让周老板冲成最大的尺寸,挂在客厅当壁画。”
客厅的墙上已经挂了不少照片。最中间是漠河的极光合影,旁边是毕业典礼上的抓拍,还有张被放大的胶片照——正是那卷老式相机拍下的极光,模糊的绿影里,两个影子紧紧相依,像被时光烙下的印章。
“周老板昨天打电话说,有人想收藏你的照片,”陆时予忽然说,“开了不低的价钱。”
夏栀正给三花猫顺毛,闻言抬头:“哪个周老板?修相机的那个?”
“不然还有哪个,”他笑着捏她的脸颊,“他说你的照片里有‘生活的蜜色’,比那些获奖作品值钱多了。”
三花猫忽然跳上相机包,尾巴扫过镜头盖。这是去年秋天收养的流浪猫,夏栀总说它的眼睛像陆时予写代码时的专注眼神,于是给它取名“像素”。“才不卖,”她把猫抱进怀里,“这些照片是给像素当嫁妆的。”
陆时予的工作室就在院子隔壁,原先是间废弃的车库,被他改造成了玻璃房。夏栀常端着咖啡站在窗边看他,阳光穿过玻璃落在代码屏上,把他的侧脸照得像幅素描。有次她偷偷拍下来,洗出来后发现画面里飘着片银杏叶,是从去年的旧相册里掉出来的。
“算法又优化好了?”她推门进去,看见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这次能认出像素打哈欠的表情了吗?”
“何止,”他拉她坐在腿上,调出段视频,“现在能根据照片生成动态故事。你看这个——”
画面里是上周拍的葡萄架,算法自动给葡萄加了会发光的糖粒,像素跳起来够果子时,背景里突然飘起桂花雨。“还能加音效,”陆时予点了下播放键,沙沙的叶声里混着猫叫,像把整个院子的声音都装了进去。
夏栀忽然捂住他的眼睛:“不许再厉害下去了,不然我的相机要失业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画圈:“傻瓜,再厉害的算法,也拍不出你眼里的光。”
秋分那天,林晓晓和张萌带着孩子来做客。五岁的小团子抱着像素不肯撒手,非要夏栀教他用拍立得。“拍叔叔,”张萌指着正在烤饼干的陆时予,“叔叔烤饼干的样子最帅了。”
小团子举着相机对准厨房,快门按下的瞬间,陆时予刚好转头,脸上沾着点面粉。照片吐出来时,夏栀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弧度和大学时在摄影展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看,”林晓晓凑过来看,“时间好像没走似的。”
张萌翻着桌上的相册,忽然指着某页惊呼:“这不是李婷吗?她结婚时你去了?”
照片里的李婷穿着婚纱,身边的新郎正是当年在篮球场帮她整理头发的男生。“上个月在上海办的婚礼,”夏栀说,“她还戴着那枚樟子松书签,说要传给女儿当信物。”
烤箱“叮”地响了,陆时予端着饼干出来,香气瞬间漫满客厅。小团子丢下相机去抢饼干,像素趁机跳上桌子,叼走了块掉在地上的碎屑。“慢点吃,”夏栀拍它的屁股,“跟你陆叔叔一样,看见吃的就没规矩。”
陆时予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夏栀:“差点忘了。”
是枚新的戒指,铂金的,戒面比当年那枚相机快门大了些,内侧刻着行小字:“photo("us") = 10000 days”。“一万天纪念日,”他说,“从摄影展那天算起的。”
夏栀摸着戒指内侧的刻痕,忽然想起大学时那枚银色项链,去年整理旧物时发现吊坠上的碎钻掉了,陆时予却宝贝似的收进木盒子,说要等他们有了女儿,给她做个发卡。
“周老板说要退休了,”林晓晓忽然说,“想把相机店盘给你。”
夏栀愣住了:“我哪会做生意。”
“他说不用你守店,”张萌帮腔,“就当是个陈列馆,把你的照片和他的老相机摆在一起,也算给南江留个念想。”
暮色漫进院子时,客人们陆续离开。夏栀坐在葡萄架下翻旧相册,陆时予挨着她坐下,手里拿着那台老式胶片相机。“明天去看看相机店?”他问,“听说周老板把那台‘上海’牌相机也留着了。”
“好啊,”她翻到某页停住,“你看这张,当年在琴房拍的竹林,像素的影子刚好落在照片上,像时光叠了层滤镜。”
月光忽然亮起来,透过葡萄叶洒在相册上。陆时予拿起胶片相机,对着院子按下快门。“给今天留个盲盒,”他说,“就像在漠河那次。”
三花猫忽然从葡萄架上跳下来,嘴里叼着片枯叶,轻轻放在相机旁。夏栀忽然笑了:“像素也想给秋天盖个章。”
夜里起了风,葡萄叶沙沙作响。夏栀躺在床上看陆时予写代码,屏幕上跳出行新指令:“autumn("forever") = vine("grape") osmanthus("flower") cat("pixel") you("smile")”——“永恒的秋天,是葡萄藤、桂花、像素和你的笑容相加”。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在他代码笔记里画的爱心,原来那些藏在符号里的爱意,真的长成了葡萄架下的光阴。“明天去买桂花苗吧,”她说,“周老板说晚桂品种开花快。”
陆时予保存好代码,关了电脑:“再种棵银杏,等冬天落满院子,像给像素铺了层金毯子。”
窗外的月光落在戒指上,快门形状的戒面反射出细碎的光。夏栀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来不是某一刻的定格,而是葡萄会年年结果,桂花会岁岁飘香,而身边的人,会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按下快门的瞬间。
第二天去相机店时,周老板正在整理老物件。墙上还挂着那张毕业典礼的胶片照,夏栀站在台上发言,陆时予举着相机的身影在角落里发着光。“这张留给你,”周老板把照片取下来,“我留了张复制品,放在床头天天看。”
夏栀的目光落在玻璃柜里,那台“上海”牌相机旁边,摆着枚熟悉的银色项链——正是当年陆时予送她的那枚,碎钻的位置被周老板补了颗小小的珍珠,像给时光填了块温柔的补丁。
“上周整理仓库找到的,”周老板笑着说,“知道你肯定还想要。”
陆时予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我们接手吧,”他说,“周末来打理,平时还请您看着。”
周老板的眼睛亮了:“早就等你这句话!我这就去写转让协议,以后这里就是‘夏栀的镜头与陆时予的代码’纪念馆!”
离开相机店时,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街角。夏栀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取景器里忽然闯进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大学时在电影院遇见的那对老夫妻,老爷爷正牵着老奶奶的手,指着橱窗里的相机笑。
“真巧,”夏栀小声说,“他们也来南江了。”
陆时予顺着她的目光看,忽然说:“上次在漠河,老板娘说有对老夫妻每年都来等极光,说要补拍张年轻时的合影。”
夏栀忽然想起老奶奶说的“等成白头”,转头看陆时予,发现他也在看她。阳光穿过银杏叶落在他发间,有几根调皮的银丝在光里闪。“我们不用等,”他说,“现在就能拍。”
他从背包里拿出拍立得,递给路过的学生。快门按下的瞬间,夏栀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像当年在漠河的极光下那样。照片吐出来时,画面里飘着片银杏叶,刚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完美,”夏栀把照片塞进相册,“比极光那张还甜。”
陆时予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是本新的相册,封面上用烫金的字写着“葡萄架下的一万个日子”。“第一页留给今天,”他说,“以后每天都贴一张。”
夏栀翻开第一页,发现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大学时他送内存卡时写的:“给我的专属摄影师,装下更多关于我们的秋天。”
秋风再次吹过街角,卷着桂花的甜香。她忽然想起在民宿留言本上写的那句话——“极光会熄灭,但有些光永远亮着”。此刻看着身边的人,看着相册里层层叠叠的时光,她忽然懂了,那些永远亮着的光,是镜头里的笑,是代码里的暖,是葡萄架下日复一日的寻常,也是牵着手就能走到白头的笃定。
陆时予牵起她的手往家走,路过花店时,买了株小小的晚桂苗。“今天就种下去,”他说,“争取明年开花。”
夏栀抱着花苗,忽然想给大学时的自己寄张照片。照片里,她站在葡萄架下笑,陆时予在给桂花苗培土,像素蹲在旁边歪着头看,背景里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
她会在背面写:“你看,后来的我们,真的把每个瞬间,都过成了永恒。”
而玻璃房的代码屏上,最新的一行注释在阳光下闪着光:“// 夏栀的终身参数:爱,无限大。今日数据更新:幸福值 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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