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卷着最后几片银杏叶掠过窗沿时,夏栀正蹲在图书馆的储物间里翻找相机电池。上周降温时把背包落在了自习室,等第二天去找,电池已经被冻得开不了机。陆时予说可能是电芯受潮,非要陪着她来储物间找找备用的。
“找到了!”夏栀从旧相机包的夹层里摸出两节蓝色电池,塑料外壳上还贴着去年秋天的标签,是她第一次拍陆时予时用剩下的。她对着光看了看,忽然笑出声,“你看,这上面还有桂花渍呢。”
陆时予正帮她整理散落在地上的镜头盖,闻言抬头看过来。阳光从储物间的气窗斜斜照进来,落在她沾了灰尘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他伸手替她拂去额角的灰,指尖触到皮肤时,夏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别闹,”她把电池塞进相机,屏幕“咔”地亮起,“快去采访场地吧,学生会的人该等急了。”
校园文化节的采访点设在图书馆前的喷泉广场,红色的背景板上贴着摄影展优秀作品的打印海报,夏栀那张拍着陆时予背影的照片被放大了半人高,旁边紧挨着他拍的竹林月色,两张照片的边缘在阳光下微微重叠,像一对沉默的伙伴。
林晓晓举着学生会借来的摄像机,正对着镜头练习开场白。看到他们过来,立刻挥手示意:“快来快来,刚才校报的记者还问你们到了没呢。”
张萌抱着个暖手宝跑过来,把一杯热奶茶塞进夏栀手里:“我刚从食堂买的,加了双倍珍珠,紧张的时候嚼一嚼就不慌了。”
夏栀握着温热的奶茶杯,指尖还是有点凉。陆时予脱下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绕在她脖子上,羊绒的质地软软地蹭着下巴,带着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别担心,”他低声说,“就当是我们俩聊天,他们只是旁听的。”
采访开始时,夕阳刚好漫过图书馆的尖顶。记者是个戴眼镜的学姐,说话温和得像初冬的阳光:“听说你们俩的作品是这次摄影展里被讨论最多的,很多同学好奇,你们镜头里的对方,和现实中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夏栀握着奶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刚要开口,就听到陆时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镜头里的我,比现实中更好。”他转头看她,眼里盛着笑,“她总能拍到我自己都没发现的样子,比如解题时皱眉的弧度,或者……偷偷看她时没藏好的眼神。”
周围响起低低的笑声,夏栀的脸瞬间热了。她抬起相机,对着陆时予按下快门,取景器里他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好,”她对着镜头小声说,又像是在回答记者的问题,“我只是把看到的记下来而已。”
轮到问陆时予时,他看向那张竹林照片:“那天她举着相机站在月光里,像个偷藏星星的小贼。我怕惊动她,就站在琴房门口看了很久,直到她转身朝我跑过来,相机的闪光灯亮了一下,像给这个秋天盖了个章。”
夏栀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月光,凉丝丝地洒在肩膀上,她举着相机等在竹林边,心跳得比快门声还响。原来那时他早就站在门后,把她的等待酿成了镜头里的月光。
采访结束时,暮色已经漫过广场。林晓晓抱着摄像机跑过来说:“刚才拍的画面绝了!尤其是陆学长说‘偷藏星星’的时候,夏栀你脸红的样子被完美捕捉,校报肯定要用这张当封面。”
张萌突然指着天空喊:“下雪了!”
细小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来,落在夏栀的围巾上,瞬间化成小小的水珠。陆时予伸手接住一片,冰凉的触感在掌心化开。“第一场雪,”他说,“比去年早了半个月。”
去年的第一场雪,夏栀正在图书馆赶摄影作业,陆时予敲开自习室的门,手里捧着杯冒热气的姜茶,说实验室的师兄熬多了。她当时只顾着脸红,连句谢谢都没说清楚。
“去琴房看看吗?”陆时予忽然问,“听说今晚有钢琴独奏会。”
琴房楼前的雪松积了层薄薄的雪,像裹了层白糖。走廊里亮着暖黄的灯,断断续续的琴声从门缝里钻出来,混着雪落的声音,格外清透。他们走到最尽头的琴房,门虚掩着,里面没人,只有一架黑色的钢琴立在窗边,琴键上落着片雪花。
陆时予推开门走进去,坐在琴凳上试了个音,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荡开。“想听什么?”他问。
夏栀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手指落在琴键上的样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偷拍他的场景。“上次那首,”她说,“你弹到一半被我打断的那首。”
他笑了笑,指尖流畅地滑过琴键。舒缓的旋律像溪水一样漫出来,混着窗外的雪声,把整个房间填得满满的。夏栀举起相机,镜头里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柔和了许多,睫毛上仿佛落着细碎的星光。
一曲终了,雪下得更大了。陆时予忽然起身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绒布盒子:“本来想等文化节结束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银色的戒指,戒面是个迷你的相机快门,转动时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周老板说这是限量款,”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次修相机时看到的,觉得……”
夏栀没等他说完,就踮起脚尖抱住了他。雪花从敞开的门缝里飘进来,落在两人的发间,却一点都不冷。她把脸埋在他的毛衣里,闻到淡淡的雪松香:“我很喜欢,比项链还喜欢。”
陆时予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明天去看电影吧,”他说,“听说新上的那部纪录片里有极光,像你照片里拍的星空。”
从琴房出来时,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陆时予牵起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融融的。他们踩着积雪往宿舍走,脚印在路灯下连成一串,像给这条路打了个长长的结。
路过篮球场时,看到李婷和几个女生站在看台上,这次她们只是安静地看着,没再过来。夏栀想起上次在这里,陆时予把她的手攥得很紧,说“别怕”。现在她真的不怕了,因为身边的人正一步一步,把所有的不安都踩成了脚下的暖光。
宿舍楼下的公告栏前围着几个人,夏栀凑过去看,是摄影展优秀作品的获奖名单。她的名字和陆时予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后面标着“金奖”。张萌从楼里跑出来,举着两个保温杯喊:“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拿奖!阿姨煮的红糖姜茶,快趁热喝。”
林晓晓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本相册:“这是学生会洗出来的照片集,每个获奖作者一本,你俩的作品被放在最后一页,还配了句话呢。”
夏栀翻开相册,最后一页是他们两张照片的合影,下面印着行小字:“当镜头遇见月光,当代码拥抱温度,南江的秋天便有了形状。”
雪还在下,落在相册上,晕开小小的水印。陆时予忽然指着远处说:“你看。”
教学楼上的灯光忽然拼成了一颗星星的形状,在雪夜里亮得格外温柔。“学生会的跨年活动提前了,”他说,“刚才采访时听学姐说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夏栀举起相机,对着那颗星星按下快门。雪花落在镜头上,照片里的星星有点模糊,却像藏了整个冬天的暖光。她忽然明白,最好的风景从来不需要刻意构图,就像此刻落在他睫毛上的雪,握在掌心的温度,还有相册里并排的名字,都是时光自动按下的快门。
回到宿舍时,夏栀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转动时“咔哒”一声,像给这个冬天锁上了一把温柔的锁。她翻开陆时予的代码笔记,在最后一页写下:“雪落满了琴键,而我的镜头里,落满了你。”
窗外的雪还在下,琴房的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夏栀想起陆时予弹琴时的侧脸,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想起雪地里并排的脚印,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会很长,长到能装下所有未完的故事。
她拿出新换的内存卡,插进相机里。屏幕亮起时,自动弹出了最近的照片:有他在采访时看向她的眼神,有琴房里落雪的钢琴,有雪地里连成串的脚印,还有刚才教学楼上那颗拼出来的星星。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冬天也被镜头悄悄记下了。就像陆时予说的,内存会满,但记忆永远存盘。
夏栀把相机放在枕边,戒指的“咔哒”声和窗外的雪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陆时予站在雪地里朝她笑,白衬衫上落着雪花,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
明天去看电影时,一定要拍张他看极光的样子。她迷迷糊糊地想,然后在雪落的声音里,慢慢坠入梦乡。
而琴房楼的灯光下,陆时予正对着电脑屏幕,在代码编辑器里敲下一行新的指令:“winter("snow") = together("forever")”——“冬日的雪,是永恒的同行”。屏幕的反光里,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微光,和夏栀的那枚,是同一个模样。
雪还在下,南江大学的冬夜里,藏着数不清的温柔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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